陈三郎一声令下,庄兵们赶紧挺枪拔刀,排列成阵,把辎重与家眷围护起来。只是头次遭遇这等场面,难免有些紧张,握住兵器的手微微颤抖。在其中,一些在泾县时就经历过考验的精锐庄兵在表现上明显优胜得多,目光灼灼,自有凶悍的气息流露。
由于女儿身,许珺便置身家眷群体中,当仁不让成为领首者。她容颜娇俏,武功了得,在泾县就是衙役头子,颇有威望,加上陈家媳妇的身份,统领家眷毫无问题。在前些时日,她还跟陈三郎说到了雍州后,要组建一支巾帼娘子军来着。
瞧她的态度,绝非心血来潮,说说而已。
陈三郎手持斩邪剑,骑在马上,目光扫视整个队伍,朗声道:“临阵杀贼,诸位务必奋力向前,若有胆怯逃亡者,本大人必杀之。”
没办法,手下周分曹宋志远等,都属于纯粹文人流,上不得阵,打起仗来,属于被保护对象;许念娘倒能杀,不过他一向不管指挥事务,而且倘若遇到点事,就要请岳父大人出马,解决问题虽然无悬念,那整个队伍得不到真正的磨练,也就永远无法成长起来。
这是陈三郎不希望看到的。
他来雍州,固然是形势所迫,但绝非漫无目的,而是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而来。
建立基业,怎可能只靠个人?
匹夫之勇,可十步杀人,可冲锋陷阵,但面对天下,讲究众心所向,大势所趋,方能成事。
陈三郎策马持剑,又挑选了四名心腹庄兵,负责压阵,专门处置逃兵。
在战场上,逃兵是个不容忽略的问题。参战的阵容越是庞大,发生逃窜的几率就越大,若不解决,往往一触即溃,发生恐慌性败亡。这样的事情就像瘟疫一般,会蔓延的。
现在陈三郎还好,手下就两百余人,管理不算太难。若是人数上万,甚至十万以上,集合在一起,想要他们全部排列成行,都棘手无比。更遑论进退有序,攻守自如了。
领兵是大学问。
没有多久,前方一片哄乱,声浪嘈杂,很快便见到一片人群蜂拥而至。起码上千人,他们有些堵住了官道,更多的是散开在坡地。
一眼看上去,并不像是贼寇,倒像是难民。
因为他们衣装大多褴褛,手中把持的武器五花八门,长短不一,许多人拿的居然是锄头菜刀之类,甚至还有直接拿根棍棒的。
这些人多是青壮,但一个个面有菜色,营养不良。队伍正中处有一群人马,人数上百,应该是整个大队伍的核心所在,领首三人还是骑在马上的,身上披挂有甲胄,戴着铁盔。看三匹马颇为健壮,赫然是战马。
在这个时代,战马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一是难弄到,二是难养,需要很大的成本才养得起。
这三名贼首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三匹战马,骑在上面,煞是威风。
不过整体而言,还是陈三郎这边显得齐整,有气势。两百庄兵个个都经过培训,吃喝得好,身强力壮。身上装备清一色皮甲,手中兵器寒光熠熠,足见锋芒。
宋志远打量贼众,道:“公子,这些人如同难民,定是平时生计艰难,不得已为贼,不如让我去劝说一番,叫他们让开吧。”
闻言,周分曹忙道:“宋兄,切勿意气用事,他们不会听你的。”
宋志远却执着:“周兄,这些人分明都是雍州百姓,只是家园遭受劫难,无处安身,才做了些勾当。我相信,他们本心为善,是安分良民。公子,请许我上前。”
陈三郎瞥他一眼,微一沉吟:“也罢,请先生去说一说。”
宋志远当即整顿衣冠,昂首骑马出列,踏前数丈处,高声叫道:“前面的焦山父老,我们来自扬州泾县,我身后这位,便是皇上钦命的状元郎,泾县县令陈大人……”
他虽然有些书生意气,倒不完全迂腐,直接摆明陈三郎的身份。等闲时候,对于许多平民百姓来说,一位县令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具备相当大的威慑力。
“今日我们路经贵地,还望各位乡亲父老行个方便,放下干戈,让我们过去。”
对面领首的贼寇听完,突然间捧腹大笑起来,一个笑骂道:“哎呦呦,吓死本大爷了,是县令大人呢,还是扬州的哦!”
阴阳怪气,尾调特意拖得很长。
另一个冷笑道:“废话连篇,吃我一箭。”
伸手取下挎在背上的一副弓,弯弓搭箭,便射了过来。
“志远小心!”
后面周分曹看得清楚,赶紧高声叫道。
只一刹那的工夫,骑在马上呆头鹅一般的宋志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顿觉得左边肩膀一痛,已经被箭矢射中,身形一晃,一跟头摔下马去。
“糟糕!”
陈三郎心里暗叫一声,赶紧策马冲了出来。他也是欠缺考虑,竟然没有想到贼寇有弓箭,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宋志远单独骑马出来喊话了,肯定派庄兵把持盾牌守护,只希望这一箭没有命中宋志远要害。
一箭中的,那贼首嗷嗷大叫:“小的们,看见了没?那是来自扬州的狗官,一辆辆车里,都是贪污得来的金银财宝,还有大把粮食衣服,杀光他们,东西便都是我们的了!”
说到金银财宝,说到衣服粮食,所有的人眼睛都在放光,如同一群见到鲜肉的恶浪,轰的一下撒开双腿,哇哇大叫着冲杀了过来。
此时陈三郎已经来到宋志远落马处,翻身下来查看,见到他是肩膀中箭,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