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分,在官道之上,陈三郎与崂山府来使迎面相遇。
那使者胖乎乎的,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让人看见,都忍不住要替那马觉得疲累。其后面有随从四人,都披着软甲,腰挂长刀。
见到陈三郎,使者却不下马,微仰着头,两个大鼻孔露出来,甚为傲慢的样子,懒洋洋开口问:“哪位是状元郎?”
见状,周分曹等人都露出了愤然之色,本以为对方专门派遣使者来相迎,足表诚心热情,不料这使者竟是这般态度模样。
陈三郎驱马上前,抱个拳:“我便是泾县陈原,阁下如何称呼?”
使者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本使者姓苏名贵,奉知府大人之令来此迎接状元郎入府,尔等便跟我走吧。”
听到他姓苏,只怕跟苏镇宏是亲戚关系,怪不得拿捏做派。
陈三郎也不与他计较,吩咐行伍开动。
那苏贵赶马到陈三郎侧边,忽而干咳一声,挤出一抹笑容,微微压低声音道:“状元郎,苏某久闻江南扬州富庶天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呀。”
陈三郎淡然道:“何出此言?”
苏贵嘿嘿一笑:“我听说状元郎出身寒门,然而担任泾县县令短短时日,迁徙之时却人马数百,车辆数十,若泾县不富,安能至斯?”
言下之意,便是说陈三郎上任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才能积累如此之多的家产行装。
其实他并无嘲弄讥讽的意思,为官不贪,作甚官?只是觉得眼热,那一辆辆辎重,里面肯定装载满金银珠宝,以及粮食等,这些东西,在雍州都是极为抢手的资源。
现今的崂山府就穷得很,没办法,苍夷满目,民众流离失所,大面积弃荒,没有生产,如何有收入?府城存粮已不多了,每天都得节省着用。
苏贵见着陈三郎队伍中的辎重,眼馋得很,至于是不是陈三郎贪污所得,谁在乎?
陈三郎不置可否,说道:“苏使者远道相迎,我不敢怠慢,小小意思,敬请笑纳。”
说着,就伸手朝腰囊摸去。
苏贵见到他识趣,心中欢喜,不料下一刻,看到陈三郎只是拿出一锭小银子,一两不足的成色,顿时脸色一沉:“状元郎,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陈三郎冷眼相看:“阁下不要,我且省下。”
真得又把银子放回去了。
苏贵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指着陈三郎嚷道:“陈原,你不识抬举!”
陈三郎面色一正,双目一瞪,说也蹊跷,苏贵骑着的枣红马突然前腿软倒下去,这下好了,胖嘟嘟的使者失去平衡,骨碌碌便滚落在地,摔得满头满脸都是土,狼狈不堪。
“来人呀,给我打!”
苏贵呼天号地,四名随从抢上前要动手。
哗啦一下,十多名庄兵冲上来,一个个刀枪在手,只要对方胆敢动手,立刻痛下杀手。
苏贵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陈三郎,气急败坏:“好哇,我早说你们来崂山府居心不良,想要造反。你且等着,我回去禀告大人,派兵前来,将你们全部剿灭了……”
伸手去扯马,没想到那马跪地呜鸣,不管怎么打都不肯起来。
苏贵无法,只得悻悻然在随从的护送下掉头走了。
望着他们走远,周分曹不无担心地道:“公子,这使者无礼,只是把他得罪了,恐怕会在苏镇宏那边说坏话。要不,我们绕道走吧,不去崂山府了。”
陈三郎笑道:“无妨,使者是使者,苏镇宏是苏镇宏。其能管治一方府城,应该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徒,不会偏听一面的。”
周分曹道:“公子,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先生不必客气,有话尽管道来。”
周分曹举目四顾,慢慢道:“自从进入崂山府区域,我曾细心观察,但见田野荒废,村庄破败,民生凋零,诸多情景与别处并无太多改观。既然那苏镇宏主持此地已久,却不懂施政经营,我看此人,一莽夫耳。”
陈三郎呵呵一笑:“先生观察入微。”
其实这些,也早已被他一一看到眼里。
周分曹问:“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去府城?”心中担心始终无法消除,进入崂山府,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就等于送羊入虎口了。即使陈三郎本事再大,可数百人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岌岌可危。
“此去府城,自有去的理由。先生尽管放心,道长已在城内打点好,不会有事的。”
陈三郎说得笃定,周分曹自不好再言,又想着以公子的智谋,也断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队伍继续启程前进。
由于辎重和顾及家眷的缘故,其实行伍的速度一直都不算快,不过此地距离崂山府城已经不远了。
到了傍晚时分,有先遣斥候探子回报,崂山府城已在百里范围之内。但由于天色渐晚,只得找地方过夜,明天再进城。
地方很快找到,是附近一处村庄。
这村庄里面还生活着人,为数不多,就七八户的规模,每一户,寥寥一两人,基本都是老弱人口。因为青壮不是被杀,就是出外寻觅生计去了。
这些人见到陈三郎的队伍来到,都是一片漠然,眼神麻木地看着。在这些眼神里,基本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陈三郎吩咐不许扰民,寻空地处安顿。其实也没什么可扰的,把村中所有人家的米缸倒反过来,都未必能凑够几斤粮食。
营地很快整好,家眷们开始熟练地生活做饭,又有炖汤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