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昏时分,陈三郎开始沐浴更衣,装束完毕,准备出门去往府衙赴宴。
他只带了一名随从。
这随从眉目倒还算清秀,只是眼珠子间或一转,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猥琐气息流转出来。
他分明是逍遥富道。
几乎没看见这厮做俗家打扮,乍一看居然都认不出来,觉得十分陌生。
但其实,他也是个年青人来着。
许珺不放心,说也要同行,陈三郎却不许,叮嘱道:“今晚很可能有大事发生,宅子才是重中之重,必须万无一失。”
“但是你?”
“呵呵,我与道士前往,不说别的,安然脱身却无问题。”
许珺不再执着。
陈三郎又去嘱咐周分曹。
周分曹慨然道:“公子放心,人在府在。”
陈三郎点一点头,道:“事未必至此,只防万一。”
目送他们离开后,周分曹立刻召集所有庄兵,分成十个队伍,每个队伍各司其职,负责把守府邸各处险要位置。
许念娘提了一壶酒,搬一张椅子,直接坐在了大门口处,悠然喝了起来。
周分曹见状,大为宽心,有许念娘在,一人把关,万夫莫开,寻常人等休想踏进府门半步。只是隐隐间,又为陈三郎担忧:如果公子出了事,一切都再无意义。
陈三郎骑马,逍遥富道步行,在前头牵马,很投入目前的扮演角色:好吧,帮这家伙牵下马也没什么的……
心里如斯自我安慰。
暮色四合,天地苍茫,行人归家,店铺打烊,有风吹过,将街道上的垃圾吹动,尘土飞扬起来,自有萧煞之意。
两人毫不停留地穿过,马蹄踏在地面,发出“得得得”的声音,沉重而有节奏。
约莫一刻钟后,来到府衙门外,但见大门开着,檐下大红灯笼高挂,照得一片明亮。
灯光下,林梦海脸带笑容站在那儿,当看见陈三郎只带一名随从来到后,笑容即刻有些变了:此子不知深浅,今晚在劫难逃,枉我密信提醒,真是白费心机……
顿一顿,把失望的情绪掩饰过去,踏上来,笑道:“道远来了,快请进。”
陈三郎下了马,逍遥富道把马在门外的缚马柱处绑好,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衙。
府衙大厅灯火辉煌,有笑语喧嚣,看来受邀宾客不只陈三郎一个。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还有数位衣装华丽的人物坐在里面了。其中一个,赫然是花老爷。
花老爷望见陈三郎进来,面色阴沉下来。
林梦海把这一幕色,开始介绍:“道远,这位是花老爷,这位是钟老爷,这位是黄老爷……”
一路介绍下来,基本上整个府城有头有脸的家族主持人都到了。
由于雍州地域的特殊情况,官府无主,律法失效,手中有钱有地有私人武装的地方豪强纷纷崛起,具备不容小觑的影响力量。苏镇宏虽然入住府衙,但这只是明面上而已,他还欠缺一统府城的气魄和手腕。若励精图治,过得一段时候,或许能将所有势力整合在一起。但现在日夜沉迷女色,不理事务,府城内暗流汹涌,不容乐观。
数位家主与陈三郎寒暄着,只是那堆积在脸上的热情怎么看怎么假。
另外几位,则是苏镇宏的心腹左右,他们对陈三郎的脸色就直接了,都是高高在上地点一点头,便算打过招呼。有些人眼中,还带着仇视。如果陈三郎依附了苏镇宏,那便是来抢饭碗的。
过了一会,有人高呼:“苏大人到!”
虽然朝廷圣旨还没到,但苏镇宏早以大人自居。手下倚重的人,官位也都早早瓜分完毕。
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圣旨肯定会下来的,也许已经在路上,只是还没有来到崂山府而已。
苏镇宏出现,背负双手,面目威严,但苍白的脸色难以掩饰,眼皮也是浮肿的。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陈三郎,眼眸有难以意味的情绪波动。陈三郎年轻,名望蜚声,三元及第,更是皇帝钦命的县令官……诸如种种,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资本资历。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遭逢变故后却不去往京城,而是逃到了雍州,其中关节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现在还不得而知,也许是元文昌拦截了去往中州的路径,陈三郎不得已取道雍州……
不管如何,都是莫大良机,苏镇宏不会再让陈三郎离开。
不为己用,便是死敌,该杀!
苏镇宏压住内心狠厉的念头,笑道:“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状元郎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幸会!”
陈三郎拱手做礼:“苏将军过奖。”
一番寒暄,分宾主落座。
林梦海一声令下,自有诸多娇丽的丫鬟走马灯笼般把一碟碟美食佳肴端送上来。
开席后,推杯换盏,大快朵颐,热闹非凡。
苏镇宏也不说正事,只举杯劝酒,非常热情的样子。
酒过三巡,苏镇宏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陈三郎,问道:“陈状元,你看这崂山府如何?”
席上众人闻言,都知道戏肉到了,纷纷放下杯盏碗筷,坐观事态发展。
陈三郎正在啃一块羊腿肉,这一路来,虽然不用挨饿,但说吃得很好也是假的,上一顿能放开肚子,还是庆贺乔迁。吃得是好了,但花销亦可观,想到一大笔银子就这般进了肚子,都觉得肉疼。
现在面对满桌佳肴,当然不会客气。
慢慢把肉啃掉,陈三郎放下骨头,用一块湿布擦了擦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