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下了起来,不算大,轻盈若柳絮。
雪地上,一行行迹延伸远去。
陆清远呼出一口热气,用手搓了搓脸,道:“回去吧。”
勒转马头,带领众人返回武平县城。
人群中,洪阿大一步一回头,神色颇为不舍。他与大部分的村民们都选择留在武平县,一来县城距离通天河近,有归属感;二来受难后的村民们身体大都虚弱,并不适宜继续长途跋涉,不如留下。
留在县里头,待遇不差。有稳固的房子住,有东西吃——当然,他们也会发挥所长,能做事。
跟随陈三郎奔赴府城的是洪铁柱,还有十名青壮。
这些青壮大都属于狩猎出身,脑子机智,身子灵活,能射得弓箭,能耍得刀棍,投入军中,当有所为。
风雪起时人归来!
一路无话,很是顺利地抵达崂山府外。
大人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入府衙内,周分曹等赶紧快步出来相迎。说实话,这些时日他们心里都不踏实,生怕陈三郎在外面有什么闪失,特别是接到陆清远的报告,说有蛮军犯境后,几乎要坐立不安了。
好在谢天谢地,公子安然无恙。
路途劳累,回来后自是需要休息,陈三郎让江草齐把洪铁柱等人领去军营,他则回到府衙后宅去。
他的回来,母亲陈王氏满心欢喜,同样欣喜的还有许珺。其初为人妇,无论仪态还是装扮,都有了改变,褪去了几分青涩,越发的明媚绝伦,眉目传情,眼波轻挑,便能把人的魂儿给勾掉。
晚宴丰盛不提,吃饱之后,陈三郎回到房中,脱了衣服,躺进早准备好的一大桶热水中,舒服得浑身毛孔都要开张。浸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都添了三次水了,他才出桶。
弄完些琐事,许珺开始磨墨,这般情景,一如往常,红袖添香,笔墨挥章。
今晚陈三郎只写了一篇字便作罢,早早上床。
房中烧着炉炭,温暖如春,人心怀春,正所谓“久别胜新婚”,外面小雪簌簌,房内温软入怀,切莫辜负无限柔情。
颠倒衣裳,好一场酣战!
第二天,陈三郎倒准点醒来。吃过早饭,来到府衙公房中。
他前往通天河,本身是为了寻幽探秘,可也肩负着寻求粮食的重任。然而归来时,却是两手空空,未免教人失望。通天河中鱼不少,但人力捕捞不易,缺了蟹和他们配合,到底难成事。
再说了,一截河域,即使鱼再多,也远远无法满足崂山府上下的粮食消耗需求,只能算是个噱头,或者解燃眉之急罢了。
公房中,周分曹郭楚都在,他们绝口不提陈三郎外出收获如何,而是一板一眼地汇报府内状况。其中提及前几天府衙出榜告示,号召管辖民众踊跃卖粮,收效还算可以,不少百姓知道府衙困境后,都愿意把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
当然,这些粮食也是他们在分田制后种出来的,多为薯类。积少成多,暂时能缓解危机。
这是开源。
节流方面也做得可以,现在进入崂山府的流民明显少了,不来的,或不会来,或已经来不了了,根据各县城报上来的数目,统计起来,约有八万多人,真算得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人数落实了下来,其中愿意从军并符合要求的青壮有一万之多。
这个比例相当之高!
不过也不算奇怪,落难逃荒,妇孺老弱很难生存,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青壮。
从某个角度看,这便是优胜劣汰的残酷之处。
而今消耗粮食的大头,其实便是军营。练兵需要海量的粮食,才能把兵给养得彪悍强壮。
周分曹道:“公子,莫轩意在新宜县练兵,曾出兵三次,都是出境剿匪,颇有斩获,几乎可以自给自足,这极大减轻了负担。嗯,这事,公子你以前批准同意了的。”
陈三郎点点头,确实有此事。
最开始的时候,是莫轩意上书请示,说这样一举两得,既可以练兵,让新兵得到实战的机会;又能收缴到许多物资,从而获得供养……
不得不说,莫轩意的确是一员难得的将才。
剿匪养兵,其实也不新鲜,历朝历代都有例子。雍州自从战乱,民不聊生,匪盗便层出不穷。占山为王,啸聚山林,数不胜数。崂山府境内算比较稳定的,少见大股贼寇,但别处就不是这样了。
所谓匪盗,也许他们本来都是平民百姓,不得已为寇。但不管怎么说,杀人一旦杀了开头,便没有回头路。走上了这条路后,烧杀掳掠,那是稀松平常的事——陈三郎进入雍州,一路上就遭遇了好几拨。
所以,对于莫轩意出兵,陈三郎当然不会阻拦,当即允许,让莫轩意便宜行事。
这算是一种放权,也是信任。
陈三郎既答应给莫轩意练兵,就不怕他拥兵自重,别有图谋。至今为止,莫轩意做得相当出色,打掉了邻近府城好几处贼寇,收缴到大批物资。麾下新兵虽然有不少损伤,但经历这些拼杀搏斗后,他们成长的速度惊人,战力直升。
听完周分曹的陈述,陈三郎知道在近期内,府城的运转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捱过这个寒冬,开春之后,田野破土,便将万物向荣。
这也是府衙班子搭建完善,运转有序,所带来的成效。即使陈三郎不在,也能正常做事,解决问题。
一直以来,陈三郎都在推行这样的策略,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形成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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