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明荣来到州衙大厅上的时候,他脑袋有点懵——住在偏院已经有一段时日,最开始几天,只能窝在偏房内,不能出门,后来换了个院子,可以到院子里活动了,虽然不能走出院门,但空间大上许多,起码能晒晒太阳,看看白云蓝天。
每天吃喝还不错,有肉有汤,间或还有酒。
送饮食的不再是先前那两名衙役,而换成个年青丫鬟,长得马虎,可也是个女人,面对得久了,黄明荣内心甚至都有点心猿意马。
也就是想想罢了,哪里敢动手脚?
总而言之,小日子过得算是可以。黄明荣甚至觉得,要是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也认命了。
直到今天,有人登门上来,说陈大人要见他。瞬那间,黄明荣脑袋嗡了一下,也不知是喜是悲,情绪很是复杂。但他没有想太多,立刻整理衣装,跟随而去。
不管如何,有机会完成差事,返回京城,他自然是乐意的。毕竟他的家在京城内,有父母妻儿在那,是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
当见到那位年轻得过分的陈大人时,黄明荣莫名有些敬畏。被关了那么久,他早便明白,钦差大人那份谱摆不得,是死是活,其实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于是乎,黄明荣拘谨地站在大厅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陈三郎忽而开口:“今天我接到了一份密报,是关于京城时局的。”
上午时分,确实有一份八百里加急密报传回来,密报内容言简意赅:五陵关破,京城破,新帝**于紫禁城……
短短一行字,却记载着天崩般的消息。
五陵关谢余杯死于城墙上,关内兵心大乱,再也支撑不住,被元文昌破关而入。失去了这一关隘屏障,元家大军浩浩荡荡,直扑京城。驻扎在城外的凉州铁骑应敌,却难以抵挡得住,被迫撤回城内。
至此,京城被困,水泄不通。城内百姓惊恐,夜不能寐,哭声四起,不可抑制。
自去年入冬来,几番变故之下,京城的人心便极为恐慌,只是被新帝用残酷的手段生生镇压住了。
然而五陵关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夜,京城西门守将张跃军叛变,大开城门,引元家大军入城。
京城破,破得如此简单而轻松。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墙倒众人推,不断有大臣将领叛变,投入元家阵营。众叛亲离的新帝被困于紫禁城内,绝望的他选择了宁为玉碎,**于宫殿。
王朝覆亡。
算起来,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信息传递,实在无法及时。而龙气变幻,也有一个逐步波及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变了天。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黄明荣脑海一片空白,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新帝死了,王朝灭了,那他这个钦差大人的身份也就失去了意义;又想到留在京城内不知死活的家人,黄明荣真是悲从心来,泪水哗啦啦流下。
破城之祸,刀枪无眼,烧杀掳掠之事更是稀松平常,不知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哭了一阵,黄明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大人放在下出城归乡……”
陈三郎点点头:“只要你准备好了,马上便能走,我会让人给你盘缠和干粮的。”
“多谢大人。”
黄明荣磕了个头,起身就要走,但走出两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怀里那份金黄的圣旨拿出来,可一下子又不知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递交给陈三郎。
边上的周分曹踏步出来,沉声道:“给我吧。”
黄明荣也不犹豫,把圣旨交过去,然后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去,只恨不得插上双翅,马上飞回家里,看家人有没有出事……
周分曹双手把圣旨递交给陈三郎:“公子,这道圣旨?”
陈三郎接过,呵呵一笑:“无妨,放在手里,或许有用。”
周分曹转念一想,顿时明了:京城虽然沦陷,新帝驾崩,但王朝影响力仍存,在很多人看来,元文昌始终属于谋朝篡位,是乱臣逆子,不得名分。陈三郎手中的圣旨,在需要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只是,王朝就这样崩塌了……”
每想到此,周分曹便不禁感到唏嘘不已。
……
“夏禹,竟就这样亡了……”
一条溪流潺潺而下,水质清澈,清晰可见河床处的鹅卵石。间或之际,还能看见些鱼儿游弋而过。
水边站着数人,正是那天出现在州郡城外,山坡上的一众骑士。
那名领头大哥背负双手,目视流水,悠然叹了一声。
作为大虞皇室后裔,祖辈从战乱中逃亡,东躲西藏,最终幸存性命,可以说是大难不死。在最初数年,这些逃命者复仇之心熊熊如火,但新朝建立,朝气勃勃,毫无逆转的机会;又过几年,新朝稳定发展,如日中天,国力鼎盛,更加没有起事的根基了。
当花开花落,人来人往,传承数代后,许多东西都淡薄了下来。然而大虞皇室的后裔传承始终不断,复国的理念也代代灌输着,越发根深蒂固。于是,这才有了山寨,有了各种各样的势力渗透经营。
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标,便是反夏复虞。
而今,夏禹如愿崩塌,但领头大哥听闻线报后并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态度来,反而有点怅然,因为攻进京城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可不管如何,目前天下动荡的形势是有利的,大地苍茫,看谁主沉浮?
只可惜,数百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