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身处金鸡镇之时, 穆净的双目便是时好时坏,当时他还曾惋惜穆净倘若目盲, 一手精准的箭法便废了, 而今的穆净显然已半点都瞧不见了,但却是一派从容,倒是他看轻了穆净。
但他仍是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才以平缓的语调道“这锐州城之内可驾马车,你勿要下来了罢。”
穆净颔首, 端坐回马车内, 便朝着酆如归道“酆公子,你且一道上马车罢。”
酆如归上得马车去,又闻得穆净含笑问道“别来无恙否”
离开金鸡镇之后, 酆如归受过不少的伤, 但皆已痊愈了, 可面前穆净的这一双眼恐怕至死都无法痊愈了。
“我自是无恙。”酆如归欲言又止,“却是你”
“我早已习惯了, 你不必如此。”穆净肃然道, “你不如与我讲讲这锐州的冥婚罢。”
酆如归便将之前所闻所见悉数说与穆净听, 穆净眉尖愈发收紧,道“你信中所写已是耸人听闻, 而今听你细说, 着实教我以为我现下是在发噩梦, 这天下竟然还会发生这等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 我亦不敢相信天下会发生这等事。”酆如归双目灼灼,“所以,穆公子,让我们一道教这锐州的天亮起罢。”
穆净慎重地应下“这天必然很快便会亮起来的。”
这时已到了医馆门口,酆如归小心翼翼地将穆净从马车上扶下来,恰巧遇见了从女子书院回来的姜无岐。
姜无岐猝不及防之下,见得酆如归的双手扶着穆净的手臂,视线不受自控地缠上了俩人相触之处,不觉吃味起来,他惯来温润的眉眼登时生出了寒霜。
他分明清楚穆净此番前来是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酆如归写与穆净的那封信以及穆净的回信,他亦曾过目,其中无半点暧昧。
穆净是向酆如归求过亲的,当时虽是他尚未明白自己对于酆如归的心思,但他已是万分不悦,生怕酆如归应允,而今他更是直觉得周身不适,连吐息都有些滞塞。
酆如归乃是他的,他不能容许有人觊觎酆如归。
且酆如归已答应待他还俗之后要与他拜堂成亲了,酆如归的身体他亦已瞧遍了,甚至昨夜他还含了酆如归最为紧要的物件,并将浊物吞咽了下去。
他的神志尚未做出指示,但他的身体竟是抢先行至酆如归面前,望住了酆如归道“由贫道来扶穆公子罢。”
酆如归一瞧姜无岐的神色便知姜无岐是在呷醋,心中窃喜,却是故意一口拒绝道“不必了,你且去忙罢。”
未予姜无岐坚持的功夫,酆如归已扶着穆净进得了医馆去,穿过医馆,又到了后头薛涉住处的厅堂。
酆如归扶着穆净坐下,暗暗地窥了眼缓步而来的姜无岐,同时刻意避开了姜无岐的视线。
书童候在门外,马车夫又由薛涉那学徒安顿了去,厅堂只三人在座。
三人未及有一人开口,厅堂的门突地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正是出诊回来的薛涉。
薛涉见穆净面生,方要出言,又乍然发现姜无岐面色不同往常,当即急声问道“女子书院可是有何处不妥的”
姜无岐摇了摇首,疑惑地道“你何以有此问”
闻言,薛涉松了口气,笑道“你取面镜子瞧瞧你现下的神情,便知我何以会有此问了。”
是由于自己在嫉妒穆净的缘故,面上的神情才有异的罢
姜无岐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沉默不言。
薛涉瞧了瞧酆如归,又瞧了瞧面生的目盲公子,才意识到姜无岐是呷醋了。
因为酆如归坐于目盲公子身畔,而不是坐于姜无岐身畔么
然而酆如归似乎甚是享受姜无岐为他吃醋的模样,目中隐隐有些得意。
薛涉不便戳破,径直走到目盲公子面前,问道“你可是穆公子”
酆如归事先与他提起过穆净,以及穆净目盲之事,面前之人十之八九便是穆净了。
穆净颔首,又问薛涉“你便是薛大夫罢”
薛涉惊异地道“你我从未见过面,你从何断定我的身份”
穆净肯定地道“酆公子曾在信上提及过你,加之我适才闻到浓重的药材味了,遂断定此地必是在你医馆的近侧。”
薛涉对于药材味早已习以为常,故而药材味反是成了盲点,听得穆净作答,失笑道“原来如此。”
穆净无暇与薛涉闲话,直截了当地问道“穆公子,你认为可能因冥婚恶习而撤去刘知州的知州之位”
穆净思忖着道“我已卸下县令之职,与监察御史又无交情,但我金鸡县现任知县程知县却与监察御史有些往来,待我将此地的冥婚恶习调查一番,确定刘知州非但失职,且自身亦曾因冥婚逼死过好端端的活人,我便会禀明程知县,由程知县上报于监察御史。”
薛涉发问“你之所言那程知县定会取信么”
穆净不自在地略略低下首去,半晌才自信地答道“他应当会取信。”
“那便好。”薛涉站起身来,“我去书院将唐暖唤来,她那姐姐便是被逼与刘知州的长子冥婚而上吊自尽的。”
说罢,薛涉便出了厅堂去,不大的厅堂又只有酆如归、姜无岐以及穆净三人了。
酆如归忙着同穆净说话,全不理会姜无岐,片刻后,将马车夫安顿妥当的学徒去煮水沏茶,分别为三人奉上了一盏蒙顶甘露。
蒙顶甘露汤色黄碧,饮者唇齿留香。
但姜无岐呷上一口,却顿觉茶味苦涩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