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倾怀,你可是仗着自己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就敢蔑视皇位,不敬皇上?”说话的,是御芷然的生母,薛贵妃。
御九和百里倾怀都没有出声,这时又有人说了一句:“忠毅侯的这位大公子,腿脚不便,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皇上仁慈,不予他计较。薛贵妃,你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这一次出声的,是统御六宫的皇后,听说皇后与薛贵妃向来不和,看来是真的。
御九和百里倾怀还是不说话。
“皇上。”百里卓熙忽然一撩下摆,上前一步跪下道:“大哥他常年闭门不出,性情古怪,对于各种繁文缛节,规矩礼仪,也不甚了解,大哥若有冒犯之处,小臣愿代他领罚。”
三言两语,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百里倾怀身上,不但羞辱他不懂规矩,行为粗鄙,顺带还替自己扬了美名,让在场诸人,都认为他是个心怀友爱的好弟弟。
御九冷笑一声,还是不说话。
“双腿残疾,闭门不出,并不是藐视皇威的理由。”一个声音徐徐说道,嗓音清亮,带着七分傲慢,两分冷肃,还有一分的高高在上。
御九闻声看去,原来是太子。
皇帝所生的公主虽然多,但儿子,却只有六个。
大皇子还因为一场意外英年早逝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最小的儿子身体不好,被送去了武当山修行,结果一修七年,人家干脆不回来了。
如今,整个纪邺皇室,一共就四名皇子,外加一名前几日才刚过了五岁生辰的皇孙。
御九不喜欢太子,虽然剩下三个皇子,也在她讨厌的范畴内,但对于太子,她是格外厌恶。
原主的印象里,太子是个极为阴险冷血的人,在原主十岁那年,他竟然把原主丢进一群饿了三天的猎狗笼子里,原主的小腿被咬了一口,现在还留着一道浅浅的伤疤。
这道疤,和心口的那道疤,她都记着呢,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渣滓血债血偿。
皇帝一拍龙椅,高喝一声:“百里倾怀,还不跪下。”
御九转首,和轮椅上的男子对视一眼,后者垂下眼帘,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她探手,轻轻握住他扶在轮椅上的手。
他停止了起身的动作,却没有问她为什么。
或许,他已经开始学着相信自己,又或者,是自己开始学着相信他。
不管怎样,这一刻,她与他共患难,同生死。
“父皇。”她终于站了出来,走至高台的最中央,缓缓跪下:“百里倾怀不是不尊敬您,更不是蔑视皇威,您高高在上,主宰天下万民,您无疑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百姓爱戴您,敬仰您,儿臣和儿臣的夫君,亦是如此。”说着,她深深叩首,虽然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也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愤怒,和威严受到挑衅的不甘,已趋于平静。
看来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他不就是想在文武百官,在苍龙阁阁主,在天下人的面前,做那个睥睨万丈,天下归心的盛世帝王吗?
既然如此,她就满足他的虚荣心好了,反正,这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皇……”薛贵妃看情形不对,想要来个火上浇油。
御九偏不让她如愿,不等薛贵妃张口,她就立刻道:“儿臣此刻,是发自内心的感怀父皇,不希望在这样一个时刻,有人来插言。”
皇帝轻咳一声,瞪了薛贵妃一眼,语气柔和了不少:“小九,朕知道你尊敬朕,但百里倾怀,朕可看不出,他对朕、对皇权有任何敬畏的表现。”
她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皇帝,谦逊而又凛然:“父皇,五百年前,当三州大陆还是个统一的国家时,那时候的人们,在觐见他们的君主时,从来都不下跪,但是那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比地敬仰与爱戴他们的君主,在见到他们的君主时,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弯下腰,低下头,从内心深处,表达自己对君主的敬慕。当外敌来袭,他们自发地组成人墙,以血肉之躯为他们的君主,撑起一片生的希望,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仰,难道不比跪礼,要真诚百倍吗?这才是对君主,对皇威,最虔诚的敬礼。”
她转过身,看向端坐于轮椅上的百里倾怀:“您看,儿臣的夫君此刻不正是以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来向您表达他的尊敬与爱戴吗?”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着人群,离他颇为遥远的百里倾怀。
大概是心里暗示起作用了,他竟然真的觉得,百里倾怀在向他表示着最真挚的敬意。
“小九说的是啊,真正尊敬一个人,是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谁知道你们口中喊着万岁时,心里是怎么编排朕的。”
此话一出,众人惶然。
难道,以后仅行跪礼还不行了,还必须要让皇帝相信,自己的敬仰是发自内心?
“九公主好一张伶牙利嘴。”慕霄轻笑着,话虽然是对御九说的,但眼神,却投向了高台另一边的百里倾怀。
隔着人群,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迸射出无声的火花。
慕霄首先落败,狼狈移开视线。
百里倾怀瞳眸微眯,指尖轻轻滑过雪白袍角。
慕霄,等会儿有你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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