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庄村卫生室红墙碧瓦,兀立于九龙坡东侧的一处相对平坦的洼地上,四面环山,在满目苍翠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僻静,那么的显眼。
傅毅和小魏的临时床榻,因陋就简,设在上药打针的治疗室里,用两张木制条椅拼凑而成。
八月的秋老虎,似乎并没有按照节令的旨意下山大发淫威,也许它早已经夹着尾巴,躲到了山背后这崇山峻岭间的幽邃洞窟中,悠闲自得地打盹去了。
这哪里像是末伏的天气,整整一宿,傅毅和小魏被破窗户里灌进来的山风,吹得凉嗖嗖的,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抵足而眠,身上还严严实实地盖着吴世符送来的厚厚棉被,既便是这样,二人依然感觉到很冷,他妈的,这鬼天气,太不寻常了!
冷风,鼾声,烦恼,折磨得傅毅一夜不曾合眼,他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想着发掘密码箱的这件窝心事,竹林里的一场空折腾,菜窖里的一场意外的岔子,无不让这个自诩精明能干的老牌侦探大伤脑筋,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明明可以信手拈来的东西,为何如此曲折复杂,费尽心机而不能如愿以偿?
菜窖现场,纹丝未动,没有遗留一点人为翻动的新鲜痕迹,不像是有人来过,更别提有什么人在这里做过什么手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难度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了?抑或是这原本就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和骗局?……
老吴这家伙心里有鬼啊!
傅毅心事重重,索性披衣下床,又佝偻着身子,从胡乱搭挂在椅背上的裤兜里,窸窸窣窣,老耗子一般,摸出了半包东北的“老巴夺”香烟来,这是他这次来晋执行任务时,刻意偷偷从阿城捎带过来,他平日里就喜欢抽这烟,可能是抽顺口了,所以,对外烟没有胃口,都不怎么感兴趣了。
烟这玩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可怕的词,那就是——癌——肺癌,毕竟整日整日地,“窑火”不熄灭,烧心熏肺,时间一长,肯定会不得好死呀!
老婆的怒骂,儿子的规劝,亲朋好友的直言和忠告,老傅是这个耳朵里面进,那个耳朵里面出,怎么也听不进去,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除了在家里面,假装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不见烟雾缭绕,但是,私底下,他依然是我行我
素,做他腾云驾雾逍遥自在的“瘾君子”,有时候,其程度之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回来,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去看待,世事从没有绝对的错,也没有绝对的对,利与弊的关系,从客观角度说,似乎总是五五分成,好坏掺半。
倘若长途汽车司机开夜车,不抽烟的话,没准一不留神,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者一念之差,剥夺了路人的无辜生命。
还有奋笔疾书的“爬爬虫”,那些个蜗居书斋苦苦码字的作家,写书匠们,如果没有足够的烟草供应,恐怕连半个字也落不下笔来,听说路遥写《平凡的世界》,“黄金叶”的烟屁股,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当然,这个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这似乎又足以说明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路遥先生的笔力,以及此后他一书成名,一举夺得茅盾文学奖的桂冠,这令人嫌憎的烟草,其实是功不可没的,我们可以想象这么一番场景:狭窄阴暗的斗室里,王卫国(路遥)先生,环抱双臂,手上夹着一支烟,仰望窗外,时而猛吸两口,时而吞云吐雾,时而凝神静思,时而奋笔疾书……
曾几何时,我无意间在一篇有关于悼念路遥先生的文章中,看到了一副真实的摄影配图,正值壮年的路遥老师,精神矍铄,风度翩翩,儒雅倜傥,伫立在书桌旁,叉烟凝思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当然,最终,路遥先生成为了享誉文坛的名作家,同时,他也因为通宵达旦,用烟草麻痹神经,毫无顾忌地透支自己生命的血本,未及天命之年,便撒手人寰,演绎了一场奋斗者的悲剧和遗憾。
这不能说全是烟草惹的祸,但至少有一点,这东西,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还有一种职业,也因为烟雾这物,让无数人在功成名就之后成了冤死鬼。
这个职业就是警察,准确的是刑事警察,国际上惯称的“侦探”。
刑警,是一个最伤身又伤脑,对身体两不讨好的辛苦活,不但要求入行者,有身手不凡的矫健体魄,还要有超强的大脑,有抽丝剥茧的思辨能力,苏格《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主人公——福尔摩斯先生的封面图,就十分醒目地画着他的一只烟斗,这似乎成了他个人光辉形
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的一个闪光点,亦是他的神机妙算的一种标志物,也是他人格的魅力所在。
刑警办案,靠的是眼力和脑力并行,去开山辟路,打通关节,从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寻觅稍纵即逝的证据,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浩繁复杂且举步维艰的动脑工程,每一次,都要残杀数以万计的脑细胞,倘若,没有烟草这个神奇的东西,既便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恐怕也只能事半功倍,捏拿不准更加精细的战果来。
有时候,香烟就是刑警必不可少的破案神器,一切大有成就的庙算,就是在这腾云驾雾的一瞬间敲定的。
吴世符没有说假话,他那天早上上茅房,看到的肯定是高凌峰,因为他俩当时对话了,而且,菜窖周边坎坷不平,荆棘丛生,根本就不适宜练功,相反,高凌峰恰恰说的是别有用心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