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史可奇想象的那样。之前爷爷说起外面,话里总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或者金戈铁马血战黄沙,或者行兵布阵兵法谋略;当然也有些家里长短,油盐酱醋,但都大约提点几句蜻蜓点水般掠过。
史可奇离开史家村可带的银两本就不多,到了外面打听到一些没用的消息,有人知道黄山四义是汪洋大盗,但姓甚名谁却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断臂人的下落,很快银两使完。
如何生存反而成为他眼前最迫切的一件事,他以为到了外面凭他的本事至少衣食无忧,但一边打听事情一边揽工并不顺利,刚开始想做个账房先生,看看有个招工的待遇不错,条件只有几条:考过科举优先,识字其次,然后要求懂经济会做账。
他思量没考过科举,但认识的字可比普通人多。他兴冲冲的去应募,结果被客气的请出,他连如何做账都不会,经济之道更是一团浆糊,主家不要这种生手。
再想着做个护院之流,应招时说起自己打死过山魈,面试的管事脸上就变了颜色,是看见骗子的那种怀疑颜色,便找来一个练家子,一搭手就把他弄个大马趴,还没等史可奇解释内伤导致功夫全失之类的话,就把他赶出大门。
码头下苦力吧,不会推鸡公车,一身无力,走路还行,试试扛个麻袋,谁知刚扛起就连人带物摔入江中,好在码头熟谙水性的人多,随便下去两人弄了他上来。这次不等管事开口,史可奇就自己低头开走。
一个月过去了,史可奇内伤还没半点起色,银钱已所剩无几,也没找到合适的营生。这日恍恍惚惚进了省城湘州府,北周的省城是州,州下面有几个府,府管着数个县,县辖着几个到十数个镇,具体看府县的繁荣程度而决定多寡,镇下面的村也是如此。
湘州府是湘州的中心,也是州直管府,南朝的省城则称郡,其余各级称谓一致。
史可奇一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边留意着应招启事。过了几条宽可供四辆马车通过的大道,在一个高大的叫桂花坊的石牌不远处,看到一座二层的楼房,正看金碧辉煌,侧看雕龙描凤,正面开了两扇门,一块长丈余宽几尺牌匾题金字“湘雅阁”。
稍稍靠近点,还能见到最边上一扇门边放着一块用木头支起的木匾,匾上贴了张红纸。
史可奇根据多次经验猜是应招启事,走前一看果然如此,只见红纸用大字写着招店伙一名,杂工一名,小字写着需要的条件。他苦笑了一下,符合他的条件只有杂工,于是问了门口的侍者,举步进店找掌柜面试。
此时是巳时初刻,尚未有食客光顾,掌柜的埋头在柜台后面噼噼啪啪打着算盘,史可奇走到柜台边,掌柜的有所察觉,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少年模样挺清秀,只是脸色发白,头发凌乱,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衣服上落有薄薄一层灰尘,虽经过拍打,但仍有不少残余的地方。
掌柜心里极快的得出一个结论:唔,这是个乡下来寻事做的小子。遂拿了腔调,慢条斯理又非常简洁的问句“何事。”
史可奇在掌柜的抬头之际,已看清楚他的长相:脑袋长的獐头鼠目,唇边留着两根八字须,身穿蓝紫色丝制衣服。史可奇挤出一丝笑容,略有点结巴的说“是应招杂工的”。
掌柜的点了下头,离开柜台,踱着八字步走近,上下仔细扫视了史可奇一遍,开口道:“我这的杂工需要吃苦能干,不怕脏累,身体健康,从不犯事,脾气好听话,生熟手都无所谓。”
史可奇满口应承没问题,递过早拿好的一张身份凭证文书。掌柜的一只手接过,在空气中抖了抖,眯起眼看了一会没发现问题:上面有地方县衙管户籍的大印,村里的保人和长辈的证明画押。
“你叫史可奇是吧,店里工食银钱一两五钱一个月,管吃住,你看怎样。”掌柜欺他是外地人,又没牙行的推荐,工钱压的低一些。
“没问题,我可以今天就开工。”史可奇现在不在乎工钱多少,快没钱吃饭了顾不上太多。
掌柜挺直身子,嘴角扯了扯,表示通过,侧过头喊来一个人安排史可奇。
湘雅阁是个中等规模的酒楼,厨房目前有五个人,大厨一个,小厨一个,厨工二名,杂工一名,跑堂伙计四名,杂扫一名,掌柜的妻弟管着采买仓库等重要职位,掌柜姓牛自兼账房。
原先跑堂的伙计有五个,厨房杂工有两个,因一个伙计和杂工与掌柜起争执而走人,现在厨房杂工招了史可奇,伙计暂时还没招来,也不知道掌柜还招不招,所以酒楼实际人数十三名。
店里的生意还算红火,厨房大厨姓朱,比较肥胖,却烧的一手好菜,其中一道“红烧狮子头”最拿手,已达到省城最高水准,比较吸引中低收入主顾。小厨是他徒弟,也姓朱,两人是亲戚关系,大伙叫大厨为大朱师傅,称他为小朱师傅。小朱师傅领着史可奇安顿在酒楼后院小厢房,房里已住了两人,加上他是三个。
安顿好史可奇后,小朱师傅带着他来到厨房。湘雅阁的长六丈宽三丈,靠右边一字排开五个灶台,中间一个大案板,后边两个小水池,有竹管自外面引水进来,两边有黑漆立柜摆着各种碗筷碟盘。
五个灶台有两个灶用来炒菜,一个炖菜,一个蒸饭蒸菜,一个烧水;案板上摆了四个菜墩,另有十数个用来装配料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