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日暖,乾元山上杂树生花、群莺乱飞。
杜若蹲在抱枕石旁边,犹犹豫豫不肯去叩门,被陆吴笑说是近乡情怯,反驳两句,脖子一梗,上前轻轻叩叩门首。
真人开门见到两个人,额头上叠起的褶子舒展开,刻意压着要飞起的眉毛,瞪着神色乖巧的杜若,拱手行了行礼,冷声道:“呦,稀客啊,这是哪阵风把圣帝给吹来了,贫道有失远迎,莫怪,莫怪啊。”
杜若弯眉笑眼,上前搀住真人:“春风冬风都吹不来,徒儿想您才来的。走走走,咱们进屋去喝酒。”
真人轻哼一声,拿拂尘柄轻敲一下杜若头顶:“喝酒伤神,不如饮茶。我昨儿刚采的茶芽,量虽少,三杯却有余,你们有口福,来了正好品品鲜。”
石径间冒着几点新草,杜若背着手,像只小兔子似的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真人在后面见惯不怪的跟着,倒是陆吴鲜少见她这般模样,蹦蹦跳跳的,不知在乐什么。
三人在凉亭里坐下。真人瞧着杜若消瘦些许的脸,忧心道:“今早子奇送来书信一封,说昨夜二更时分,司刑殿李大人携一纸昭文,闯入贡院澄明楼,二话不说就逮捕了贺阁主,审也不审,直接羁押关进天牢。虽说不是明令,但谁人不知入了天牢就代表此罪当斩。桑和贺氏听到消息,当晚就追到司刑殿去了,可无论怎么问,李大人就是一句玉帝敕旨、无可奉告。现在天庭上下流言纷纷,众仙猜测的罪名千奇百怪,不少都牵扯到了你身上。你这一回去,怕又要遭一场腥风血雨。”
“回去就该判卷了。到时候我把司礼殿门一关,任他们吐沫星子乱飞去。”杜若夹一筷子菜,就茶囫囵吃下去。
陆吴在一边摇扇烹茶,闻言笑笑不做声。真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见他们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就不再多问,转而去夸陆吴酿的酒。
吃饱喝足,杜若拍拍手,起身要,说是要取些来日在朱陵丹台讲道要用到的典籍,不等真人嘱咐完,应了两句保证不把书架弄乱便遁走了。见人没了影,真人捋须叹口气,回头眯眼看着陆吴,却正色几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来肯定不是专程为老道我送酒的吧。说说,何事?”
陆吴将扇子放下,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对上真人的目光,面色坦然,起身,郑重一揖:“晚辈确有一事,要请真人帮忙。”
真人深深看了看陆吴:“这礼我可不敢还,你且先说。”
陆吴用手指蘸了一点桑落酒,在石桌上轻点几笔,真人探头去看,两字,回风。
真人垂着眼,不动声色。
陆吴道:“《回风》为鬼君悼念亡妻所作,后世失传,已成绝响。真人博闻强识,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真人拂袖,将水渍抹去:“思卿若风起,萧萧不止,瑟瑟难去。此情此意,令人动容。”
陆吴轻笑一声:“假书祸人,假史惑世。在下不才,略通音律,此曲慷慨激昂,闻之若置身沙场,戈矛纵横,撕裂肝肠。说是悼念亡妻,未免有些牵强。”
真人斜他一眼:“天神舌灿莲花,假话能说得同真话一般好听。小孩子附庸风雅可以,但别以为自己搜罗的几页纸就是货真价实的珍藏古纳今,老道我也不敢随便乱说。”
陆吴眼神温润锋芒全无,坐下来,笑得好看:“就是因为您护着晚辈,晚辈才敢随便说话的。您放心,这一路走过来,眼线耳线早就被我们收拾妥当了,胡言乱语也没人来秋后算账。”
真人竖起拂尘:“耳线眼线的,我这面前不就立着一个。”
陆吴微微一怔,甜笑换做苦笑:“真人,莫要开晚辈的玩笑。”
真人咧嘴露出牙,手一下一下顺着拂尘的毛:“贺家的谱子我是辩过的,妙虽妙,却非真。话说你那曲子是从哪里听到的?”
“三次,第一次是在元柒殿,我带着游仙枕逃出火海的时候冥冥之中听到一段琴音;第二次是从符惕六异阵救杜若的时候,一段似曾听过的琴音引着我走出阵法;第三次,也就是这次,贺云在华霖郡山头布下空冢琴阵,奏响的琴音,有一段虽然走调,但的确与我前两次听到的有八分相似,铮铮杀伐之音中又夹杂着浩然怨气。”陆吴眉头紧锁,“我与贺云多年交情,她性情虽然刁钻古怪,但并非老谋深算之人,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的确不知《回风》一曲真正的用途,也未曾隐瞒。而且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三次之间的相通之处。”
拂尘的兽毛扫到脸上惹得真人打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贺云是小辈中的小辈,连鬼族他们本家都不太清楚,她上哪知道去。阎王看似讳莫如深,实则云里雾里,啥也理不清。哎,说得我都头晕,刚才就不该问你,我本来也不关心这些,行了,别说旁的了,就说让我帮你什么吧?”
陆吴侧身看向竹林的金顶隐在郁郁葱葱的绿意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杜若找了阎王送鹄苍还魂,还魂后需金丹生养、莲池超生。别人她信不过,定会来求您。”
真人摆摆手,道:“我不杀生,顶多不答应她放到我这来。”
“不答应便好。”陆吴敛下目光,“生死有常,她犯禁一次便会贪欲第二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拦下她。”
真人也侧目远观在竹林里露出一顶,慢悠悠道:“鹄苍从小就跟着女华仙君,后来又随女华仙君坠下仙台,算得上是忠魂义胆。杜若与它从小到大、情义深重,谁若伤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