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众人皆已睡去。赵克明在厢房的走廊一边走一边大声嘱咐道:“子时初刻,若还听见谁的房间有声响动静,谁就甭睡了,夜练两个时辰再睡。”话音一落,赵克明亦走完了过道,空空的走廊寂静无声。
这一夜,很是漫长。
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光明始终会来,这便是相生。
后厨喂养待宰的鸡,丑时打鸣,无人知晓,卯时却叫得响亮,因为福伯已然在后厨掌灯弄火。丑时打鸣,是上天注定的使命,卯时打鸣,却是将死的哀鸣,自然叫得人心。
鸡鸣之后,赵克明已经在厢房走廊里悠闲地散步,饶有兴致地吟起诗来:“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语调抑扬顿挫,好似劝学良师。
丁佩第一个走出了子鼠阁,立在门外,赵麟、雷恨整束完毕也走出门来,李元青甚至来不及收拾,也匆匆跑到走廊外候着。未羊阁内灯火憧憧,一个弄妆梳影印在窗花之上,沈瑶在屋内慌张喊道:”莫慌、莫慌,片刻就好!“唯独不见寅虎阁内有何动静,只听得一声起伏有律鼾声。
一股无明业火在赵克明心中燃起,赵克明疾步走到寅虎阁外,抬腿便是一脚,大声嘶吼道:”早死三年,可曾少睡?“
床上睡得正酣的钟宝,好似惊雷贯耳一般,三魂没了一魂,吓得翻身腾起,”师……父“
”从今日起,卯时一刻院外集合,卯时二刻用过早膳,各自回房拾掇兵器物什,卯时三刻后院武场晨练,迟到者站独木桩两个时辰。“赵克明气势汹汹一通大骂,转身便走。
后院武场其实只是一个草坪,四周并无围墙圈禁之物。六人一字排开,整齐站在武场中央,赵克明冷冷地负手而立,赵麟、钟宝、沈瑶都各自背着宝剑来到武场,这可羡煞了没有佩剑的雷恨几人。
钟宝一身白衣,掩映背上苍黄的剑鞘愈显几分古朴之色,竟生添了几分轩昂;沈瑶一身绿色纱裙,背上绿竹更是翠色欲滴,晶莹剔透好似天成;赵麟身背的一柄重剑,蛟龙吞口,虎须作穗,朴实无华的一柄重剑,赵麟挺拔略显瘦削的身躯背负起来竟有些吃力。
”从今天起,无论天晴下雨,每天晨练铁剑门各路剑法,下午练习身法步法,每晚我会根据你们各自进境传授不同的心法内功,剑法、身法、心法,三者皆不可废,切记!”
“弟子谨记。”
“钟宝、沈瑶二人的佩剑皆是不可多得的宝剑,用作习练之剑也好,免了将来剑术大成之后再寻宝剑的麻烦。”赵克明转过头来看着赵麟,又似在和众人说道一般:”赵麟的佩剑,却是他一个远房叔叔为其打造,似剑非剑,不过却恰好适合修习我铁剑法门。“
众人默不作声,等待后话。
”倒是丁佩、雷恨、李元青,你等三人并无佩剑,暂且以我从门中带上来的铁剑用作习练,若半年之后师出下山,能被分部选中自会让你们挑选门中宝剑佩赠。“说罢,赵克明随手丢出了三柄铁剑。
雷恨却是大失所望,此等三十二斤寻常铁剑,入门几年时常使用,早已惯用烂熟了;丁佩与李元青倒是不悲不喜,尽管赵克明犹如丢出了三块烂铁一般的随意,因为李元青还是谨记师嘱:”人的一生要吃饭,还得凭自己的本事“。
“好了,你们既然都有了各自的佩剑,今天就正式传授你们一套剑阵,六合剑阵!”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多言,赵克明开门见山讲授今天习练的功课。
赵克明说完亲自指挥六人站队成形,以东西南北四向为轴,按”乾、坤、水、火、生、死“六门为基点,分演十六个方位,重演六十四个变招。
站在阵前望去,队列并无稀奇之处,赵麟独自一人站在最前列,雷恨、钟宝站在第二行,丁佩独自一人站在第三排,沈瑶、李元青并排站在最后。
若是站在高处俯视,方能见阵法奇妙,以丁佩为基点,五人呈合围循环之势,两两互换,几个回合便可变换出六十四种不同阵法。若是以此阵法合围一人,除非阵中之人高出结阵六人的武艺十倍,否则绝无生机。
赵克明细细讲述阵法变招六十四种,六人俱是一头雾水,李元青更是找不着北,更何谈变化拆招。
赵克明却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急,一遍遍地讲述着,细细地讲述。
“哎哟!”
“怎么啦?”赵克明严厉的吼声,震住了圈圈乱转的六人。
“师父,李元青踩我脚了。”沈瑶一面俯下身搓揉自己的脚背,一面拂弹绿色布靴上的泥土,一面又似埋怨着。
“李元青中午少吃一碗米饭。”赵克明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一句“少吃一碗米饭“没有任何喜怒责骂,李元青心中却暗暗责备自己,为何这么笨,为何如此不小心,那绿色的靴子可不好洗净,这山顶又如何有水可洗靴子,师父肯定认为这乡下小子不成器,如此简单的阵法都学习不了……越想越乱,越乱越错。
午时初刻,李元青已经少吃了三碗米饭,最后赵克明只是不作声,不再惩罚,生怕最后李元青的五碗米饭都扣完了。
午休。
午休并不敢休,短短半个时辰,睡得还不沉,将被叫醒,实在难受,这也是绝大多数人总不肯安然午休的理由。
李元青回到午马阁,轻轻将门闩拉上,打开包袱,细细翻出包袱里的物什,没有甚么东西,只有三块碎银,临行时母亲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