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路灯钢管溜到地面,在绿化隔离带中摸寻了好久,总算找到了那只失落的皮鞋,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学校。
过两天新生要来报到了,学校的剩斗士们个个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憧憬。
学校对迎新工作非常重视,为此专门成立了“迎新工作领导小组”,由校长亲自挂帅担任组长。
这也难怪,自高校扩招以后,生源争夺大战就已展开,近些年更是达到白热化的程度。毋庸讳言,这其中发生了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违规违纪招生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为抢夺更好更多的生源,使用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尔虞我诈、落井下石、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按学校惯例,大二学生是迎新接待的主力军,为此各班都成立了迎新小组。
沈晶冰在小组会上发言:“招生工作是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它关乎学校的生存发展大计,而迎新工作是招生工作这个链条中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上面说了,决不让一个到我校报到的新生流失,把迎新服务工作做到最好,让学生满意、让家长满意、让社会满意------特别是今年,我校将举办建校六十周年大庆。在这个特殊时期,希望各位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以舍生忘死的精神打好这一仗,共同维护我校良好的社会声誉。如果因为某个人的个人原因导致新生流失,那么就请他自觉自动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呃,这个,下面我宣布负责新生接待的成员名单------”
结果,我也在这‘自绝’名单当中。
新生报到第一天,平日里宁静的校园骤然沸腾起来,各种车辆蜂拥进来。
校园里彩旗飘扬。
‘祝新同学身体健康学习进步’、‘热烈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我校指导工作’的条幅挂满了校内各条道路。
设在校排球馆的新生接待大厅里人头攒动。
各院系专业均有相应的席位。
学校的各机关处室都派了专人在这里负责接待、协调。
市电视台也特地派来摄像师、记者进行现场采访、拍录。
电信、移动、联通等公司更是花重金设了专席进行产品信息的宣传和发布。
据说,某小偷协会正在召开专席会议,成立专项小组,组织精兵强将赶赴本校进行踩点------
某‘百花楼’也把我校的这次迎新,当做谋求自身发展的一大契机,不惜派出镇店花魁------
某情趣用品专卖店也------
一句话,那场面,那是相当的给力。
沈晶冰、林若曦、褚玉柱、宋魏(团支书)等人是我系迎新小组的中坚力量,我是储备干部,也就是打杂的。
新生接待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系部报到登记——财务科缴费——团委组织关系转移——保卫科户口迁移——宿管科领取钥匙——总务处领取生活用品------一切显得紧张而有序。
大部分的新生是由父母陪着来的。你看那拖箱拽包、汗透衣背的父母到处给人行礼敬烟、问东问西,办理入学相关手续。身旁牛高马大的儿女们,却悠然自得地搜寻着大厅里的帅哥美女。
姜娟是一个人来报到的。
柱子一上午忙得不亦乐乎,这会儿稍显清闲,正想抽支烟解解乏(他面前桌子上摆满了家长们散的各种品牌的香烟),冷不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学长,这里是中文系吗?”
柱子抬起头,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娇小女孩正看着他,脖子领那一块被汗湿透。
没等柱子回答,那女孩已经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新生录取通知书,柱子接过。我歪头一看,姓名一栏写着:姜娟。
这个名叫姜娟的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她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微撅的小嘴,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柱子拿出招生办印发的“中文系新生录取名单”,找到‘姜娟’那一行,嘴里念着:
“东林市龙山县松义镇怀石姜家。”
我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落,伸手就把名单夺了过来。
只听旁边的林若曦冒出一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呐。”
那个叫姜娟的女孩两眼放光,看着柱子说道:“学长,你也是龙山的?”
“哦不!俺不是,那家伙是。”柱子说着指了指我。
我咳咳两声,站起来说:“我西河的,楚欢。”
姜娟满脸兴奋之色,朝我说:“阿龙山个,司兄西河何里呀?”
“县厅个,嗯屋里宁呢?一个宁雷嘎?”
------
古人的概括就是到位,语言就是凝练。人生四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简直句句是真理,字字闪金光。
姜娟和我虽说算不上是故知,但我们来自同一片乡土,操着同一口乡音,在云程阻隔的异乡相逢,那个亲切呀。就在我们眉飞色舞、叽里呱啦说着方言时,其他人石化了很久--
这里有必要加个说明:我们所在的东林市是全省最小的地级市,辖地两县一区(西河县、龙山县、青石区),人口刚逾百万。而且我们这个省方言极其多样化,几乎一个市一种方言。即便陈良和我,也并不是同一个市的。
所以,在浣大,能跟我用方言交流的,目前为止唯有姜娟一人。
这时,只听柱子郁闷道:“拜托,考虑下我们的感受好不好?”
我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听众们各种怪异的表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