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前四天,夜晚还稍稍有些凉气,华灯初上,整座帝都弥漫在一股朦胧又清和的柔光之中。
要知道,真正的生活,这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广安园外头,忽而来了一位白衣翩翩,英气逼人,气质清尘出逸的公子,那公子手执一把清白纸扇,眉眼和煦,犹如一股清风,迷得众人神魂颠倒。他一来,便向门口守园子的小厮打听了园子里唱小生角儿的头牌,又询问了场次,一下子竟就买了往后十天的票子。
要知道,再过三天便是德禄帝与民同庆的游园会了,广安园的票价已经涨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尤其是这头牌沈合秋的场子,更是千金难求一场,那少年出手阔绰,扔进来的金铢上都版刻‘天朝大平’四个大字,竟是宫里头的官银。
园子里的管事儿就知道,今儿又来了一位大客。
幸好沈合秋晚上刚好就有一场,管事的老板刘狗蛋,汗,不要鄙视这个名字,话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刘狗蛋的爹妈都是大字儿不识的乡下人,刘狗蛋虽然身为一个农民,却十分有觉悟,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加一点运气,坐到了今日广安园老板的职位,堪称古代版白起家手翻身记,千本书店就有他的传记《从农民到老板,你也可以》卖哟。
跑题了,刘狗蛋自见小厮拿着官银来报,连忙派人好茶好水地加马去伺候那位白衣公子,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黄如金,然后自己则立刻跑去了戏院的后台,对沈合秋进行了一番思想辅导。
意思很简单,这是条肥鱼,肥鱼是冲着你来的,给我好好抓住。
如今天下太平,享乐之风盛行,人们爱逛的无非四个地方,青楼,赌场,歌舞场和园子。歌舞场基本都是胡姬们的天下,园子里则是什么人都有,当然了,这广安园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来这里听戏的,非富即贵。可以说,这里几乎是一张小小的京都权贵网,刘狗蛋的任务就是负责把这些大爷们给伺候好了,以便某一天能够用上。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基本有一半儿都会过来这里玩玩,不乏偶尔会来个皇子皇女什么的,刘狗蛋心中都有数,然而这个白衣公子却是第一次来,看气度就非寻常人家,如此大手笔扔官银,刘狗蛋一下子只将他划入一个范畴——钱多人傻靠山大。
话说有谁出来还花官家银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贪污的么?
黄如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合秋的戏还有一会儿才上,黄如金被安排到了二楼临近的一个上好包厢里,两个身姿妖娆的丫鬟还有一个清秀灵活的小厮在一旁伺候着,黄如金左右豆腐吃不断,包房里只一阵阵娇笑之声。
“公子……奴家该怎么称呼您呀?”
来的两个丫鬟一红一绿,就叫小红和小绿,黄如金寒了一阵,这名字取的还真是方便。她笑了笑,“本姓田。”
京城里头要是说黄,岂不是就是自爆家门了,姓黄的大官就黄泰山一家,她取了黄中间的田字,捂紧马甲不放。
小绿哦了一声,眼眸却是清亮,京都里姓田的倒是有一位,正三品的紫金光禄大夫就叫田正清,田正清名字看似一身正气,却是个fēng_liú种,四处留诗又留情,只因他文采斐然,德禄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位田少爷想来应该是和田正清有些渊源。
不过田正清这个人虽然放荡不羁,骨子里却有股傲气,刘狗蛋一直愁没机会拉拢他,如今这位田公子自动送上门来,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黄如金自然不知道小绿心中所想,只眼见看她忽而又笑着粘了上来,便也邪邪一笑,道,“怎么了,绿姐姐又是身子骨酸,非要借我身上靠一靠不是?”
小绿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拍,“讨厌!”
那手掌浑软无力,黄如金温香软玉在怀,心里却是怒气腾腾,敢情李书墨那臭小子过来这里也是这么个待遇,哪个男人把持的住!
四人只拣着京中趣事说,黄如金平素笨手笨脚的,但往往真到了相应的场合之上,却又会立即变身,四处游刃有余,这种情形有点像是皮卡丘的超级进化模式,话说这么多年她做刑警搞特殊任务扮这个扮那个,还常常做卧底,和人谈判,没点装b的本事也混不下去啊!
黄如金妙嘴连连,小红小绿还有那个叫小白的小厮都是场面上的人,各个察言观色推波助流,黄如金他们那个包厢里,当真是活跃地跟什么似的,一阵阵笑声隐隐往四周散去。
广安园里生意好极,晚上的场子也是爆满,黄如金所在的包厢占地极大,四周又留了许多空,众人只知里头来了贵客,偶尔有送茶水的丫头进去又出来,各个都是红着脸的,说里头那位公子当真风神俊逸,有如天仙下凡,人又是好极,赏钱甚是大方,一时惹得众人都想一窥究竟。
约莫又过了小半柱香,场里光线忽而暗了许多,众人有所感应,吵吵闹闹间,园子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场灯刷刷灭了,大楼正中央一米来高的阁楼之上,两边的立灯缓缓被人点起,徐徐燃出一片暖色的黄光。
楼台后面的帘幕依旧紧闭,众人心便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轻轻的声音袅袅从远处飘来,虽轻却浑,声音不大,但却极具穿透力,犹如一股柔柔聚拢的清泉,只撩人心弦。那人缓缓唱道,“忽见天仙降,但使神魂荡。”
这是《绣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