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时离开王府,与舅父多年颠沛流离不假,曾寄住在道观里险些被人轻薄失去清白,后而发奋习武。可世间不公,小人得志,我们被赶出道观,又遇瘟疫,险些冻死街头。”叶敬的声音不疾不徐,情绪平稳无波。
说起过往阴暗苦涩的生活,没有沧桑没有记恨,只有一种透过世事之后的淡泊。
沈翊心知他生性醇厚,即便在最得意之时,也没有把昔日苦难变成一种报复,曾经阴暗的过去,一如既往的善良。
“那你当初为何要入赘沈家,我要实话。”沈翊问。
那些为了报恩的屁话,还是去哄骗像徐黎这样的傻姑娘吧。如果他不去竞选,沈宗腾也不会选择他。
叶敬没有侧头,他一直目视前方,似在思考又似在斟酌用词。
终于在沈翊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说了一句:“入赘沈家,是我最快,最好隐藏自己的方式。”
狩猎回来之后,沈翊和叶敬的关系并未恢复如初,叶敬依旧避开沈翊,而沈翊也不再追着他不放。
两人朝夕相处在紫岚院里,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徐黎的亲事定在苏敏之后,过年前徐黎要回庆安待嫁,她和伍小公子要半年后才能再见,如今几乎日日厮守。
今年的第一场冬雪来得特别早,扑扑簌簌的雪片,像轻盈的羽毛,还带着秋天的热气,纷纷扬扬之下,给人一种舒缓宁静的美。
犹记得年初,跟叶敬拥炉赏雪,小灰灰躲在她的披风之下,她依偎在叶敬的怀里,那时,没生出天长地久的旖旎情怀,倒是有一种现世安慰的美好。
如今她一人坐在窗户下,旁边只有忍冬和飘雪,还有一个吱吱渣渣的小姑娘。
小郡主边吃糕点边说:“娘亲说叫我别吃那么多,说京都里的人不喜欢太胖的女郎,担心我嫁不出去,我现在还在长个,我想像夫人你这么高,才好看。”
沈翊喝着蜜茶,笑看着小郡主那凝脂一般的脸蛋,但笑不语,一旁在忙着针线活的忍冬笑道:“小郡主之前还担心会嫁得远,现在怎的就说起京都来了,莫非看上了京都里的哪家小公子?”
小郡主早熟,懂得害羞,努着嘴说:“我还是希望你才是哥哥的正妻,若是被那国公府的小姐登了正位,我和我娘以后都没指望了。”
沈翊一愣。
忍冬却是想得远了,又见今日一大早,那薛梓珺和叶敬一块出门,前儿个听下面的人议论,说叶敬最近频频出入春风楼,跟小姐说,小姐也不大当回事,现如今小郡主这么一说,忍冬就忍不住地问:“你可是听谁说的?”
小郡主也很机灵,像是说漏嘴了一样的神秘,“我不告诉你。”
可忍冬有些急了,一副欲言又止,擅自做主打发了小郡主,让人带她回去。
沈翊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窗外的冬雪,神情寞寞无边。
忍冬回来后,把窗户关小了些,沈翊抗议这样看不到远处,忍冬责怪道:“小姐现在还有心思看这些,姑爷......姑爷他......”
忍冬自小跟沈翊一块长大,本就亲厚,经过选婿之后的波折,沈翊再一次感觉,忍冬就像她的亲娘。
沈翊好笑道:“姑爷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听了半天,别人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忍冬眼圈都红了,“小姐心里怕是以为我僭越多管闲事,可我就是看不惯,小姐以前也不是这样,以前看着小姐惩罚姑爷,那奴婢顶多是为姑爷报个不平,可如今姑爷这样的身份,小姐就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有一朵雪花飘落在沈翊的手背上,沈翊对其呵了口热气,那雪片儿很快就化掉了,沾湿了指尖,她轻声道:“萧缨的这些话,你当真以为是她偷听的?恐怕是那有心之人,专门说与她听,叫她传话过来,若是按照你刚才的脾性,是不是要去找叶敬理论?最好还大吵一架,那不正中别人的下怀?”
忍冬不愚笨,沈翊一通不温不火的话,她也渐渐停歇了气闷,回头想一想,还是觉得委屈:“可若这些都是真的呢?小姐又当如何?”
沈翊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把手指往下倒了倒,指缝上最后一滴水珠儿,都已滑落,她声音格外的清冷:“脚长在我身上,若他的心不在我这里,谁都困不住我。”
可忍冬听了沈翊的话,并没有半点轻松,在她的认知范围内,这些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识,沈翊和叶敬到底要如何,她自己也理不清。
沈翊依旧整日淡淡的,时而看书,时而处理从乔阳和庆安过来的事务,可总归是沈家和宁清王沾上了这层关系,生意场上如同顺风顺水的飞舟,除非沈家野心想扩张,现在几乎行走无阻事事顺遂。
可忍冬并不见沈翊有多欢喜,反而沉默的时候居多,姑爷依旧对小姐不闻不问,意在冷落小姐,而小姐也不争不闹,跟在毓雪院的时候,根本就像是两个人。
这时间一晃,便在连绵不断的雪花中,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日,忍冬带人去库房要了新买的炭火,摆明了看,虽说是上好的今年新制的木炭,可分量就不足,沈翊交代过,不让忍冬在这些小事上争执,不够的一切开销,从外面直接采买。
忍冬当然知道沈家不缺这个钱,可有时候啊,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缺不缺的问题,而是一种受到藐视和欺凌的伤害。
进了紫岚院,春林手里捧着东西,远远地瞧见忍冬,就赶紧地转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