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继续道:“我父亲对我期望极大,如果真要弄这么一出,势必给他当头一棒,这跟要了他半条命差不多,算不算我弑父夺家产?这是其一。其二,沈家选入赘女婿,整个庆安都知道,我与那叶敬已定下婚期,行了媒妁之礼,如今你才在这节骨眼提出,是不是有些晚了。其三,你总是叫我考虑,等我先同意点头,你才如何如何。无非是把这天大的难题抛给我,成便是对你一往情深,败便是我沈翊没这个福分,顺便承受一切后果。周睿之,你这算盘,打得是不是太精明了?”
周睿之彻底呆愣,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翊别过脸,看向烟雨迷蒙的江面,继续道:“我问你有几成把握,你答不出,是你根本就没有信心此事能成。不过你依旧不甘心,想用情捆绑我,替你争上一争,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说得如此无情,若非真的一点情谊也无,我也不会在此吹着冷风冻雨,浪费口舌了。”
“沈翊,我的心里有你。”周睿之呢喃争道。
“我知道,你来信说为了我愿意遣了你那些妾室,我很感动,可我沈翊不能接受。她们离了你周四郎,恐再无依靠,而我沈翊离了你,还有沈家。所以,我们再会。”沈翊说完,睁着干涩的眼,定了定,才毅然转身离开。
“沈翊,我们之间真的再无可能?”周睿之不死心道。
被叫住的沈翊没有回头,只淡然地说了一句:“我们会是很好的伙伴或......敌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亭子。
周睿之要追,叶敬却隔在他们之间,横握着剑的手挡在周睿之跟前。贵平见状,忙过来护在周睿之跟前。
叶敬跟沈翊走后,周睿之没有说话,贵平收了手,周睿之静静地看着沈翊挺直的脊背,登上马车,接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的话无情实际到像一把利刃,把一切伪装掩饰统统割破,任由人心最真实龌龊的一面袒露于人前。
真话果真伤人,可周睿之觉得又痛又爽,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所不能地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可又爽快沈翊知他懂他,被她掀开后便不必藏藏掖掖。
当初,他不就是被屡屡一针见血,又理智冷酷比男儿更加通透上几分的沈翊,悄无声息地吸引,不知不觉间沉沦......
周睿之站在风雨中,眺望远处江面上的帆船,沉着脸,露出几分凄迷之色,可很快,他上了马,用力挥着马鞭,一路疾骑。
沈家大院,沈翊要下车前,叶敬给她披上披风。两人一路无话,叶敬看到沈翊脸色苍白,虽是闭着眼,可她微颤的睫毛出卖了她内心极度压抑的强烈情绪。
马车停了会儿,不见沈翊有动静,叶敬也一直陪着她。
须臾,沈翊睁开眼,明亮安静,不见刚才上车时的沉痛,她声音有些哑:“你既能处理好自己的烂桃花,我必会理清那些陈年旧账。成亲前,希望我们两个不算一往情深,但也能做到心无旁骛。”
叶敬嗯了一声。沈翊又说:“今日我们只是去西江半日游。”说完,挑帘下车。
叶敬沉了一瞬,也跟着下车。
傍晚时分,雨下得越发的大了,沈翊站在窗前,端在手中的茶由热变凉,毓雪院今晚比往常要安静得多,连小灰灰都不见踪影。
沈翊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想了一圈,竟发现无人可说,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忍冬被外放,只有毓雪院里住着的另一个人,叶敬。
可沈翊不是个主动的人,她今日在叶敬面前露出受伤的情绪,已经是沈翊的极限,她怎么可能还去找他诉说,她现在心里很难受呢?
沈翊压抑住矛盾的心理,任由理智面子和情感冲动在拉扯,她一扬脖,把手中已经冷透的茶水灌进喉咙,咽了下去。
沈翊就是个孤独自苦的人,她的顾虑让她想起前段时日,她陪着姑母去普陀寺,路经杨梅园,明明巧遇周睿之心里很高兴,可她看到周睿之的小夫人后,她便能装作不在乎,无情绝意的从周睿之的眼前毅然转身。
那时,她多想周睿之能拉住她!
今日为何要实话实说?留着一丝遐想余念给别人,不是更好吗?
周睿之又为何承认不反驳,他极力否认,她不是也存着一点念头吗?
沈翊自嘲地轻笑了起来,拿着空杯对着空无星月的夜空,缓缓抬手,对饮成三人,终是奢望。
沈翊消沉了两日。不过在毓雪院里关门闭户,别人不过以为是因为孙大人。
而从沈家大院到沈家明园,也同样阴沉地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情绪,毕竟跟官府的人不快,人人均有自危之感。
可世间的事巧妙就巧妙在,你不知道它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直到沈宗腾找来沈翊,沈翊才深刻体会,什么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沈宗腾注视着沈翊良久,沈翊微微低垂着眼眸,两日来的作息不规律,让她脸色暗淡,下眼睑有些发青。
沈宗腾开口:“你跟叶敬处得可还好?”
沈翊恭声回道:“还算融洽。”
沈宗腾嗯了一声,又静下来不说话,沈翊在心中想,父亲特意把她叫到沉勤院,就是为了问她跟叶敬处得好不好?
果不其然,沈宗腾说出找来沈翊的目的:“孙大人的暂代之职结束,新的知府大人不日便会上任,孙大人官回原职,继续回去做他的知县大人。”
沈翊一诧一喜,道:“如此甚好,不必再受那孙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