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见谢铭挑眉,赶紧上前娇声道:“大人,你也知我的胞弟颜铮在沈家的事,这口气我怎么也吞不下,今日便趁着时机来羞辱一下沈翊。谁知那沈家姑爷是个呆头鹅,跟我们这些妇人们还有说有笑,我出言挑衅他,他都温柔以对。不过我见那沈翊的脸色不太好,也算是报了仇。”
谢铭却想到今日下午,叶敬由着颜氏带进来时,他初见叶敬时的印象,那种温润内敛,粗觉平凡,细感震撼,仪表堂堂气度深厚,若是好好的加以培养,是个堪担大任之才,而且,谢铭竟感似曾相识?
不过后来他又打消了这个疑虑,颜氏当时笑着向沈翊抱歉:“下人们糊涂,把姑爷当成家眷,竟领到我们女眷那边,现在我把他送还回来。”
这明摆着就是颜氏瞧不起叶敬的入赘身份。其实在民间,入赘的姑爷也常常被人取笑,不过取笑者的心理,大都是羡慕妒忌,娇妻财富,一举两得,很多人辛苦一辈子也未能创出一片天地,所以那些人总要在言语上占点便宜,才能平衡心理。
沈翊见惯了风浪,很快便脸色如常领着叶敬入座,难得的是那叶敬也举止从容,好似颜氏的话根本就很正常,或者她说的,是与不是,他叶敬不在乎。
因着身份的特殊,叶敬基本没有说话,可他也没有丝毫不自在,谢铭因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偷偷观察过他。
不温不燥,一时自个细细地品尝茶点美食,一时给沈翊剥壳挑骨,偶尔邻座有人搭话时,叶敬便笑着说上两句,全场到尾,似隐形又似风度。
颜氏发表感慨:“我那胞弟颜铮,也幸亏没有入赘沈家,那沈大小姐的暴躁脾气,一口茶不合就泼到姑爷身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颜铮面皮薄怎受得了?大人不是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还真应了这个道理。”
谢铭却摇头,拍着颜氏的手说:“你呀你!终是肤浅,照我看,这沈翊倒是好福气,找了这么位姑爷,不简单。”
颜氏见谢铭抿唇,露出狐狸一样的眼神,诧异道:“不会呀,在女宾客处,那周四郎家的小夫人,可是说得最厉害的,连媚术床笫之事都拿出来说,惹得哄堂大笑,那沈姑爷也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要找个地洞钻了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儿郎,倒与我们一样,懦弱胆小。”
谢铭眯了眯眼道:“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而这边,沈翊和叶敬刚回到毓雪院,沈翊走在前,叶敬随后,两人进了书房,沈翊示意叶敬关上门。
屋里烧了暖炉,叶敬脱去披风后又帮沈翊解下斗篷,用咯吱窝夹着沈翊的冰手,还一边不忘帮她捋顺额前的碎发。
沈翊受着叶敬的细心照顾,心中一叹,沉声道:“可怪我今日在谢府,泼了你一身茶,还朝你发怒?”
叶敬摇头,淡笑道:“只要对你有用便好。”初时叶敬也是有些诧异的,沈翊无缘无故发火,还莫名其妙,着实不像她的作风,不过随着颜氏进来,他便逐渐明了。
叶敬身上的茶渍早已干透,不过细看依旧能看出痕迹,沈翊颇感欣慰:“颜氏因颜铮在沈家之事,一直对我有意见,上回我便吃过她的厉害,这次突然想演一出戏给她看,一是来不及告知你,二来怕你知道便演得不真。其实,中途我还真怕你不管不顾地离去,那时便不知道如何收场。”那时还是有些担心,怕叶敬会像在香坊那次那般固执,事情没有按照沈翊的控制来发展,届时便不知如何下台。
叶敬捂热了她的手,说:“你连对印达犯了那么大的错,都没大发雷霆保持常态,平时对下人也很好,断不会为难我。”
沈翊点头,“挺好,不枉费我宠你。”
叶敬吃笑,这沈翊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家主模样时,他竟觉出几分可爱来。
“不过,颜氏设了圈套,你还真傻傻地往里钻?”沈翊对叶敬这副隐忍顾全大局的模样,又是欢喜又是咬牙,估计是她沈翊被一帮妇孺这么取笑,她会受不了而奋起反击。
“我起初也不知是圈套,等我发现时,那领我的丫鬟已不知去向,一时的口舌之争,无论谁输谁赢都会贻笑大方,还不如众人见我皆傻,我独醒来得自在,而且她们也只敢对我攻击,不敢惹你。如果我真在乎了,那才是中了她们的险恶用心。”
叶敬说得风轻云淡,别人意欲利用他来攻击沈翊,但他不在乎,那些人也就无的放矢。
但那些夫人们蜜剑般的言语,却也是锋利无比,她们不敢对沈翊怎么样,倒是对她身边的人动起邪念来。“也是,你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倒是合你的身份。”沈翊道。
没有强势做后盾,不能快意恩仇,隐忍修炼,也不失为一个暂时的好办法。
沈翊绕到书案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边打开边对叶敬说:“这演戏,偶尔一下还行,经常跟那些人在一起,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着实累得慌。”
叶敬沉默,沈翊作为家主,一是沈家历经三代,在庆安根基深厚扎实,二是沈翊背后的沈公甚至沈太公还健在,且不说是她的智囊团,就是他们早年留下的一些情谊,也会让场上的人给沈翊留几分薄面,所以沈翊才会顺风顺水。
不然,依着沈翊那不够弯曲懒散的性子,恐怕麻烦会很多。
沈翊从木盒子里拿出一张纸,摊开了递到叶敬的面前,说:“送你的。”叶敬不明,凑近来一看,竟是一座小院的房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