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三离去后,他变得越发沉寂,很多时候,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一天都对着窗户发呆。我会站在远处,遥望着他所在的地方,也是整整一天。
我开始害怕,因为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更远了。我无法不恨他的绝情,他却也同时憎恨着我的多情。是的,我承认我很多情,面对十四,面对他,面对曾经在一起相处的每一个人。于是,我们开始相敬如宾,在无声的岁月中,我沉淀了曾经的激情,或许,平淡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经常会去看望耿氏,因为那个一见投缘的弘昼,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一直都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他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他会用他黑亮的眼眸看着我,对我喊“额娘”,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也许,他就是我的孩子,他的灵魂,属于我。
与弘昼一般大的弘历,是那样精明果敢,小小年纪,就彰显不凡。然,我对于这个未来的乾隆皇帝,却并无多少好感,那样纤小的身体,就有那么复杂的眼神,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更是我深恶痛绝的。
多么可笑,我一心一意帮四阿哥夺取天下,却极为憎恨这种锐利精明的眼神,我在他的眼中,不止一次看到过锋如刀光的犀利,那种沉重而痛苦的眼神,将我彻底溺毙。没有阳光的日子,是不幸福的,而他的眼神,已经成为我的阳光。
我又一次站在猓与他遥遥相对,这一次,他推开了门。
他伸出宽大干燥的手掌,轻轻在我脸上摩挲:“青冉,我要娶亲了。”
“娶……亲?”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对,我要娶亲。”他柔声对我道,可说出来的话,却狠狠刺痛了我。又要……纳妾了吗?
“她会是我的侧福晋,与你平等。”他的手指,按在我的唇上,似乎,不让我有反驳的机会。原来,不是纳妾,而是娶亲。
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沉积在心中,我对上他的眼眸,轻言问道:“好啊,是喜事呢,不知是哪家女儿?”
“巡抚年遐龄的女儿。”
“年羹尧的妹妹?”
他诧异地看着我,不知我为何会有此一问。我别开眼,心口酸涩的直想哭泣,是我贪心吗?我已经和他人共享一个丈夫,不想再和他人共享他的心,莫名的,我就是很难过。
“青冉,你不开心吗?”他抬起我的脸,甚是温柔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回道:“没有,我很开心。”
他松开我,神情瞬间落寞:“你在说假话,你其实很不开心。”
他回他一笑,道:“我不开心,就能阻止你娶她吗?年羹尧是不可多得大将,在未来的道路上,有这样的得力助手,会使你如虎添翼,你是一个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我就放弃的。”
他迫视我,面容冷寂:“你是这样想的?”
“你难道不是这么打算的吗?”我直视他。
他轻皱眉头,深深凝视我良久,点黑如漆的眼眸,有着一抹哀痛:“如果……我为了你放弃呢?”
我骇然惊呆,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告诉我,如果为了你放弃,你会开心吗?”他再一次询问。
我淡淡笑了,这个问题,我根本不用回答,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我竟然还会迷失在他刻意的温柔中,他只是试探,是询问,但是,他绝不会放弃,他等待了多年的愿望,期盼了已久的理想,近在眼前,他怎能不伸手抓住。
他眼中的光芒慢慢沉寂,如千年寒潭般的冷然与寂静,安静地流淌在他眼底。我看着我,忽然笑了,“青冉,你真的很了解我。”那么样默然,那样冷淡,那样悲哀。
我突然想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一场,但我没有,我坚守在自己的领地中,分毫不让。这,或许是我的坚强,又或许,是我的软弱吧。
“回去吧。”他默然开口,一瞬间恢复了常态,好似他刚刚从房中走出,我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着他离去,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冷硬惨淡的背影,不止他是孤独的,连同我,一并寂寞。
忽然发觉,我已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回从前的自己呢?
大喜的日子如约而至,与十四大婚时不同,此刻我的心中,只有虚空,这种找不到痛楚的感觉,正在我的血液中一寸寸漫延。
年氏,年静婷。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冰肌莹彻,含羞带嗔,那种绝代风姿,甚至连我,也要甘拜下风。是啊,她是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而我,早已过了美好的青葱年华。看着她娇柔的面容,我不禁想起多年之前,那个在镜中映出的绝美容颜,时间,真是可怕啊。
胤禛韬光养晦,蛰居平淡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勃发而出的时候,娶了这个女子,就代表他的野心,已延伸而出。等待,已是我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也许,我会看不到期待已久的那一幕,但我依旧会等,等到我等不下去为止。
为了不连累翠玉,我将她指给了戴铎,他是个好人,翠玉也是个好女子,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美满,此时,我总算是再无挂碍。
年静婷嫁到雍亲王府后,他的势力果然在不断增强,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眼神,我很是欣慰,毕竟,他挺过来了。其实是我多虑,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可以牵绊他的脚步,没有,绝对没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