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香贻在信笺上都写了些啥?咱暂且不说。趁这个空当我老瞎子再把花尚荣如何去世的过程,给大家简要地说上一说,也省得大家伙在下面嘀嘀咕咕的瞎议论。
话说当初,花尚荣从淮阴县令梁墉那里得了一处宅院和田产。这宅院地处乡间,是个两进两出、分前厅后井的宅子,虽然说是有些陈旧,比不上京都的官宅,但在此地的乡间,那绝对可称得上是一处豪宅。再说那份田产:原来县令梁墉所说的田产乃是一处半山腰上的一片茶园,山根之下或有心、或无意,反正是生着许多各样的花草,每当到了春天采茶的季节,这里的花儿争奇斗艳,花香弥漫了整个茶园,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就是:山腰之下,在茶园与山花之间,有一处一间半的木屋,这木屋据说是庄主用来看山之所。在采茶的季节,这里是采茶女休息和落脚的地方,里边的一间还可以用作临时的仓库。
按说这花尚荣到了云南,可说是有家有业,应该心满意足才对,可偏偏这个花尚荣是个内向性格,平时本来就不大喜欢说话,可他工于心计,遇事总是想得比较多,一旦是受了点挫折,就容易想不开上的这个弱点,这才害了他的性命,这一点,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事情是这样:起初花尚荣迁居于此,还是蛮兴奋的,因为当时正值春季,花尚荣又是张罗收拾房子、又是忙着雇工进山采茶,一个季节下来,茶园的收入不仅抵消了修缮房屋的费用,还略有剩余。花夫人虽然在茶庄上也操了不少的心、吃了不少的苦,可一看见自己的丈夫怡然自乐的样子,这心里头也就宽慰了许多。可渐渐地,花尚荣开始变得沉闷起来,整日茶饭不香,这饭量也是逐日减少。
这里有个原因,咱刚才不是说过?花尚荣这人为人豪爽,对待朋友那是万般的慷慨,可是对待自己则比较苛刻,那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心眼比较窄,遇到点挫折就容易想不开。其实花尚荣这次被放逐,虽然他嘴上说是捡了条性命,像是占了便宜似的,其实他心里头却一直在憋着火,总觉得这事自己有点窝囊。本来是打算要趁机升官的,没成想竟落得这么个结局,这心里头的落差太悬殊了,花尚荣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
这样一来,没出一年,花尚荣就眼见得日益消瘦,到后来更是谷米难进,终于是卧床不起。
花夫人见丈夫这个样子,心急如焚,她请了不少的乡医神婆来给花尚荣看病,这医家把过脉后也没查出是什么病,只说是脾虚不振,肝火过旺,开了些滋补脾胃和泻肝火的药,让花夫人日煎一碗,给花尚荣服下。
您说这药又是补又是泻的这么一折腾,花大人能受得了吗?到后来简直就是完谷不化,就是吃什么拉什么!这样又过了半年,花尚荣已是骨瘦如柴,发若焦丝。就是说头发就跟那烤过的蚕丝似的,焦黄焦黄的,一碰就断!
还得说是神婆说的比较靠谱,她打了一盆清水,往里边看了半天,然后说道:“你家官人有魔鬼缠身,大概是来索命的。”最后她拿了根桃木剑比划了一阵,可能是神能不足,只得草草收场,仓皇离去。
怎么说神婆说的比较靠谱呢?因为这花尚荣的确是杀了一百多獒人首领,这些个冤魂要是来找花尚荣来算账,那花尚荣还能活得长么?难怪这神婆只比划了两下就落荒而逃,看来她也不是这一百多游魂野鬼的对手!
转眼间又过了半年,这前后也就是不到两年的光景。花尚荣后来只剩下皮包着骨头,最后是血枯而亡。花夫人披麻戴孝,连哭了三天,最终派家人将花尚荣用棺材敛了,抬到茶园的山顶上埋了,这样才算办完了丧事。
因为这花夫人直到丈夫死去,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所以花夫人对外只说是初临异地,水土不服,积疾而亡。
翻回头咱再说刘府的家人周全,他怀揣着花小姐的信笺,日夜兼程赶回家中……
这时候下面乱嗡嗡有人在说话,我一拍惊堂木问道:是谁在下边大声喘气?是不是我老瞎子这一回的故事讲得不够连贯,大家就不愿意听?告诉你,说书人讲故事各有各的说法,您别看我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只要是没砸着你家酱缸就不带这样的!我知道在下边说话的就那几块嘎斯(嘎士),平时闲得难受的时候就围着我老瞎子拍屁股,总希望整点动静出来好当故事听!你们可留点神,别把我老瞎子惹急眼了,我要是急了眼,非把你小子拉出去枪毙半个小时不可!
这时候下面又有人接话:八爷,您也太狠了点儿吧!一枪就够要人命的了,还枪毙半个小时?那不早打成蜂窝煤啦!那得费都少子弹呐?您了是军火商,我们可得罪不起!
下边听众大笑了一阵,等到渐渐平息下来,我又继续讲道:话说刘通从家人周全手中接过信笺,他打开一看,见上面写了一首打油诗。
有人问了:打油诗是啥意思?
这话大概是源于曹操的儿子曹植,他曾在七步之内写出了一首绝句,那就说明人家曹植聪明,才思敏捷。而咱们一般的老百姓,要是能在出去打酱油的来回道上凑合出几个雅句,那就算不错了,所以才叫做打油诗。
是这理儿吗?反正我老瞎子是这么讲的,管它对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