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的文章才默到一半,姜二就进来了。稍微收拾了一下边幅,比才见面要精神些许,只是跟年前的状态还是没法比的。
“听得康说那些春联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几天写了五千多副对子,耐力和毅力不错。”拿着纪午刚写好的字,姜二指出其缺点,道:
“空有形,而无神。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就笔力而言,虽不及入木三分,但勉强够得上刚劲。”
纪午的字没有□□,只一味模仿钟繇的字迹,一直都没法做到姜二说的自我创新,尽管他练得再勤,也不见精进。
开年后的纪午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白天几乎没了休息时间,连午饭都得抢着点儿胡塞两口就好,然后赶着去娃娃学舍上课。
复课的第一天,迎来了新历年的第一场雨,伴着惊雷滚滚,狂风电闪,生生劈断一株半百老树。雨势是半下午时分陡然加大的,姜二没留纪午过夜,而是提前放他下学,借给他雨具。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雨中人脚步匆忙,口里不时发出一连串低吼,声音被雷雨覆盖。走至纪家祠堂时,天色已经灰蒙蒙一片,纪午从发髻里摸出一根铜丝,朝沉重的铁锁随意戳动几下,紧扣的锁芯便随之开启。
“呜呜呜呜呜呜”
“还是不说吗?你看,这么多天了,那个人还没来救你,你又何必费心为他遮掩呢!”
“呜呜呜”
“你娘好像已经急得病倒了,大夫说她是心病,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娘也活不舒坦,家人重要还是那个人重要,你好好想想。”
漆黑的祠堂里,一股尿_骚_味在冷风里飘散,纪午倚着墙角而坐,摇头晃脑的背起今日所学的文章。
“呜呜呜”
黑影蠕动挣扎,纪午取出他口中的布团。
“救命啊!救命……”
“又是雨又是雷,没人听得见你的叫声,省得力气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每次出现都带着面具。他给了我银子,要我接近你,跟他汇报你的一举一动。”
纪午不信,问道:“看不见脸?总该知道那人身高几尺,声音特征吧”
纪培安嗤笑一声,道:“忽高忽矮,忽胖忽瘦,至于声音,雌雄难辨。”
“你每回见的都是不同的人?”
“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说为何要了解我的一举一动。”
“没说,我不晓得”
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纪午的耐心渐渐耗尽,他吹燃火折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麻绳捆绑数日的人,慢慢靠近,一脚踩在纪培安的手背上。
“啊!”
“再想想,你除了说这些狗屁倒灶的不知道、不晓得,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说不出来我就剁了你的手给你娘送去,你说你娘会认得你的手吗?”
痛到满头大汗,纪培安虚弱的哀求道:“别吓唬我娘!”
良久,纪培安总算又开口。
“我想起来了,前两次见面,他总让我说村里老人的事,他很爱听那些。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纪午的心咯噔一下,紧张得不敢呼吸,口干舌燥地问:“什么问题?”
“是关于一个叫安岭的人,他问我安岭的笔多还是刀多?明里暗里问了好两次,后来看我确实不认识安岭,就没再问我了”
“呵呵呵呵”
吹灭火折子,又是一片黑暗,暴雨惊雷疾风不歇,天边一道锯齿银光划破天际。
厚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合拢,仿佛从未被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