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被隔离了!
恢宏的高墙外具是遮面的官兵,将贡院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准进不准出。京兆尹更是下令封锁贡院方圆三里的街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尤其是被困在贡院的万名学子。他们赴京本为一展抱负,如今壮志未酬却先遇上疫病,前路淼淼,死生难料。
依照太医的指示,所有考生按染病与否和病情轻重分区隔离,而那些尸体则入了火场,烧成了灰烬,包括此次的副总裁,正五品翰林学士,一朝染病故去,他府里的人连尸身都见不到便化成灰。
为了遏制疫病蔓延,贡院各个院落、各条巷道里都燃烧着雄黄、雌黄、丹砂等十六味药材,用以消毒。也依照古法,将九节菖蒲根浸入水缸中,在疫病流行期间,无论是洗脸喝水,还是煮饭烧菜,都用此水,用以防疫。
可是,显而易见,太医们并未控制住疫病,染病的人数日益增多。
二月二十,午时刚过,纪午所在的房间里又有人被拖走了,其余人只是冷冷的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刚被隔离时,一房间的七尺男儿恐慌到痛哭流涕,可随着疫病越发严重,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发病被拖走,他们已经麻木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纪午经历过瑞安三十一年海闫府洪灾之后爆发的温疫,形式比这严峻,加之他潜意识里认为姜冀之是不会害他的,给他吃的药丸必能保他性命,所以起初他一点儿也不恐慌。可是,随着疫病的进一步蔓延,他越来越不淡定,他怕!怕疫病再得不到控制,朝廷会舍小保大,为了防止病毒传到贡院之外,会采取“屠城”的策略。虽然狠了点,可效果很好,历朝历代多的是这样的例子。
“刚刚又抬了两具尸体往火场方向去了,你们说我们这回能不能活着出贡院?”,说话的是个大叔,他很关心外面的情况,一直趴在门缝边,看到什么都说给大家听。
“但愿吧,我家里上有寡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们可怎么过活啊!”
“兄台,你比我好多了,至少还留了后,我之前想着中进士以后说门得力的亲事,于是一直拖着,这 都二十三岁了,还没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你们别那么消极,贡院里有上万名举人,朝廷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瑞安三十一年海闫府那么大一场温疫,朝廷不也控制住了吗,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能活着!”这个少年书生是少有的乐天派,只是大家都很丧气,对他慷慨激昂的言论不屑一顾。
“以前疫病肆虐的时候,朝廷下令放火烧城的哪座城的人数不是数以十万计的,我们这里面不过区区万人而已,没准为了一劳永逸,一把火把咱们全烧死在贡院!”
“再说了,海闫府的温疫靠的是周院判,他老人家一生钻研瘟疫,医术了得,自然能解海闫之危。可周医判在先帝驾崩前就被斩首了,还有谁能救我们呢?这么多天了,太医院还没研制出药方,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哎!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周院判!周汉芪,姜冀之的外祖父,身前供职于太医院,官至正六品,他一生都在为攻克瘟疫而努力,在明朝吴又可所著《温疫论》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行医实践,试图编纂一本《周氏温疫论补注》。可惜书籍未成,先获了罪,周家一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结局好不凄惨。
纪午突然灵光一闪,他总算明白了姜冀之搞这么一出是为哪般了!
“是为了周家!不惜牵连这么多无辜的考生,果然是策划过谋反的人,心够狠,手段够绝!”,纪午心道。只是这以后,如果他能活着走出去,也再不可能视他为恩师了。
夜里飘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纪午是第二天一早被拖走的,从昨天上半夜他开始觉得呼吸不畅,脑袋犯晕,不过他一直当自己吃过药不会染上疫病,所以也没在意。下半夜有了高热、大汗、大渴等症状,晕晕乎乎中,他想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还没考上进士,还没当官发财,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又被关进另一个房间,房间里还关着十个与他有相同症状的人,其中一个是纪继生。
“继生,你什么时候染上的?”,纪继生比他病的厉害些,脸色青白,双颊泛着异样的红,嘴皮干到裂口出血,整个人已经汗湿,躺在火炉旁还不住的打冷颤。好在意识还算清醒,费力地睁开眼睛,纪继生虚弱的说道:
“纪大哥,你也染上疫病了?咱们真有缘,死都要死一块儿。”
“呸,别咒我!”,纪午看这屋里的人都比他病的厉害,没敢挨一堆,生怕自己被他们传染,便找了个偏僻的墙角靠着,一个人离得远远的。
没过一会儿,太医领着端着汤药的官兵推开门。
“治病的药只剩一碗多的了,你们哪个体质好一点,受得住的人可以把它的药喝了。”
纪午的精神还算不错,一听是治病的药,三步并作两步抢过药碗,药汁又黑又臭,他半点不迟疑,心满意足地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汤药。纪继生那几个病得严重的,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靠人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普通的防疫药。
“呕……呕……”
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他喝的是和纪午一样的药,没喝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