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我是没看出来,变着法子找茬倒是真的。”要不是儿子、侄子、程禄都知道这事儿,她也不会跟修衡说这些——程禄早晚会跟修衡提及。
修衡笑得歪倒在大迎枕上,“说实话,您做的衣服穿着最舒坦,我跟飞卿平时也是倒腾着您做的几件穿。对了,师母,捎带着给我和飞卿做两件吧?”
“早给你们做好了。”怡君和声道,“晚一点儿,我让人给你送到房里。”
修衡心想,也难怪师父闹别扭:孩子们都有穿着合意的新衣服穿,就他没有,衣食起居上的习惯,又到了近乎固执的地步,忽然意识到了,当然要说道说道。况且,这几天,老太爷动不动就数落,儿子淘气,早就气儿不顺了,可不就要跟师母找辙。
巧得很,修衡正为这些事笑着,程询就回来了。
修衡立时笑着坐起来,“您快过来让我瞧瞧。”
“瞧什么?”程询敲了敲他的额头,“乐得找不着北了吧?”
怡君笑盈盈地唤丫鬟上茶。
修衡拉过师父的衣袖,看了看袖口,又笑得歪倒在大迎枕上,“真起毛边儿了。”
程询抬手刮了刮浓眉,理亏地笑望着妻子,“跟修衡告我的状了?”
他昨晚故意跟她较劲来着,当时真觉得自己惨兮兮的:近年来,他让她潜心作画,不准给他做衣服耽搁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她作画造诣已到名家的地步,空闲时多了,就用来给孩子们多做衣服。真把他忘一边儿了。
母亲这几年也学会了做针线,常给父亲做锦袍,但从不给他做,说他在这些事情上最矫情,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她可不做。
二弟、三弟不需说,二弟妹和三弟妹都做得一手好针线。
这么多人,好像就他一个常年穿针线房做的衣服。凭什么?
横竖他跟老爷子、孩子不讲理的时候也不少,不差她一个。
怡君就道:“哪有。是我跟修衡检点自己的不当之处呢。”让修衡这么开心,她生点儿闷气也值了。
程询哈哈一笑,“我抓紧进宫一趟,午间回来用饭。下午没什么事儿,不用去内阁。”举步要去里间更衣,见修衡仍是笑不可支,用力拍拍他的背,“小兔崽子,至于乐成这样儿?你不是带回几坛北地的好酒么?唤人送两坛过来。”
修衡频频点头,“这还用您说?带过来了。”
“那就成。”程询走进里间,麻利地换上官服,折回来,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时候,对怡君道,“给我们爷儿俩做几道下酒菜。”
怡君笑着说好。
午间,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师徒两个相邻而坐,喝酒跟喝水似的,看得一众女眷一愣一愣的。
到晚间,陆开林过来了,师徒两个去了光霁堂,和他边吃边喝。三个人畅饮到天色微明才算了事,程询和开林洗漱更衣之后,出门去宫里,修衡则是洗漱更衣之后歇下。
睡前,修衡交代阿魏:“我得好好儿睡一觉,你帮我跟长辈们说一声,这几天就不去请安了,阿逍、薇珑他们几个,等我歇够了再找他们说话。”
阿魏称是,心里却想:您这一觉,是打算睡多久啊?
而实情是,修衡结结实实地睡了好几天。这天一躺下,就睡到了后半夜,起来洗漱一番,喝了杯水,转回去倒头接着睡。
阿魏请他起来,好歹吃点儿东西。
他摆手,说不饿,别烦我。
到了第二天晚间,怡君不放心,带着丫鬟过来看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气色也很好,这才放心了,柔声商量他:“修衡,起来洗把脸,吃点儿东西。”
修衡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跟她耍赖:“懒得动。”
“这孩子。”怡君轻声打来水,用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又把一盏羹汤送到他面前,“听话,喝了再睡。”
修衡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完羹汤,又漱了漱口,躺回去,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大猫,“我就说,您最好了。”
怡君问道:“没不舒坦吧?”
“没。”修衡吁出一口气,“挺长时间没踏踏实实地睡过觉了。”
“没事就行。”怡君收拾起东西,和丫鬟轻手轻脚地出门。这情形,她理解。偶尔程询也是这样,狠狠地忙碌一段日子之后,休沐时,就会闷头睡一整日。
转过天来,晚间,程询过来看修衡。他可没有怡君那份儿体贴,拍拍修衡的额头,“唐意航,醒醒,洗漱、吃饭。”
修衡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做个美梦,您一巴掌就给我拍没了。”
程询直接把他拎起来,“起来。你怎么睡都没事,不吃东西可不成,等你睡够了,人也就脱相了。”
修衡只能照办,表情却像梦游似的。
程询看得直笑。
如此过了几天,修衡完全缓过神来。这天上午,把躺椅搬到光霁堂的小花园中,躺在上面晒太阳。
过了一阵子,他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趋近,其中一个,他辨得出是薇珑的,另一个则不熟悉。两个人临近月洞门停下来,半晌不动。
“黎薇珑,”修衡扬声道,“你猫在那儿做什么呢?”
“哎呀……”那边的薇珑被他这一嗓子吓到了,“哥,你那是什么耳朵啊?”
修衡笑道:“快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