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擦过手,楚犀回便往寝室而来。管家知他喜好,寝室的窗户半开,正对着外头的花园——白玉兰已经到了花期后—桃花里偶尔也有些粉色掺杂其中—梨花正是最盛之时——这一切浑然天成的白色,让楚犀回有了最纯粹的感官享受,这也是他与自己相处的方式,虽然这种只与花相处的方式曾被十一皇子楚鹤止戏称为“苦行僧”的生活,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倒是乐在其中。
自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马车备好了。”
听到“马车”二字,楚犀回想起姜藥堂,已经过了几年他的心结是否会有其他转机?虽说过问并无太大意义,只是私下里去了解一下,听过即忘,应该不算是违背吧?
闻言,他出得门去。这时管家正要走上前来,楚犀回斟酌字句,让他派人去查姜藥堂,唯一的要求是事无巨细,既没有侧重人,也没有侧重事。
乘上马车,不过多久,便到达皇宫。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顺着甬道往央心殿方向走去,快到台阶时,央心殿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正要训斥身边的小太监几句,看到迎面而来的楚犀回,瞬时收回待要出口的话,脸面一下子变得严肃恭敬,提着心,一步步步下台阶,便要给楚犀回行礼。
楚犀回等这人礼毕后起身,便道,“你这央心殿的总管太监现在也被搁在外头受冷受冻,莫不是现在殿里头突然来了不速之客?”说着,视线掠过等在央心殿外头的侍女身上,看这侍女衣服想来在殿里的妃子位分应该不低。
总管太监高福听闻楚犀回如此说,知这位爷今日心情应该不错,刚才突然提起的心现在稍稍放下一些,回道,“四王爷如此体恤老奴,老奴倒要感激不尽呢。现在是元妃娘娘正在里头和皇上说话,皇上一直在等王爷,听说王爷来了肯定特别高兴,容老奴先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我等着就是。”楚犀回也不再说话,径自上了台阶,也不靠近殿门,就直接站在台阶旁一柱子旁,眺望远处天空。太监和侍女来给他请安时,他也只是微点一点头,那些人悄声而来又悄声而去。
许是听到殿外的声响,皇帝楚玄熙的声音自殿内传来,“是犀回来了吗?直接进殿来不就行,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可避嫌的?!”
楚犀回好像未闻,仍站在柱子旁不动。这可把高福给难为坏了,皇帝发了话,他不得不听,可是这四王爷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住,他不想做的事,连皇帝发话也不管用,何况他一个小小太监——做这对兄弟的磨心早晚尸骨无存,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要得罪其中一个,落得里外不是人,可是对人家兄弟的感情却无碍,还是径自装聋作哑吧。
殿外各人又各人的心思,央心殿里头皇帝见楚犀回长久无动静,便知这倔驴弟弟又不听话了,在心里撇了撇嘴,继续和元妃贾元春说话,“看我这弟弟,你刚才正好说到想回府祭饯花神,想来那园子里必定百花争艳,就是不知有没有什么稀奇品种,尤其是白色的花。我这弟弟最喜好这一口,本来想让他进来了几句,你看这——”
如果说女子的温柔可以用来演练以防不时之需,那么此刻元妃展露的温柔倒也是恰到好处,只听她说道,“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四王爷已经来了,也不该让王爷在外头久等,臣妾便先告退了。”说着,便准备行礼退出去。
“等一下!我记得芒种时节好像四月二十六才是正日子,你为何要提前一天要二十五回去?莫不是我记错了?”楚帝问道。
元妃想到当初省亲时的场景,虽然那是她梦寐的省亲,可是毕竟身份有碍,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是放在贾府的众多人身上不过只是身份之别罢了,因此她便只想当做寻常的一次回家,不想打着“花神”的名头,
“皇上没有记错,是臣妾自作主张,想着正日子祭践花神在闺中女子里头是很重要的一件,到时候姐妹们全体出动必定热闹非凡,有我这个长姐在,他们惧于我的身份。必定无法随心所欲,倒是各人都无法尽兴,也让花神退位有憾。”
楚帝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首先你是长姐,小辈尊敬你实属应该;再来你又是皇妃,身份尊贵;最后,”语气有停顿,元妃一滞,楚帝继续道,“于他们,你是君、他们是臣。这三条无论抽出那一条来都不该是你迁就他们,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君臣有别,才是他们该引以为重的大忌才是。既如此,那便正日子去吧。好了,回去吧,再不让外头的人进来指不定想出什么大事——高福!”
“是!奴才在!”一直在外头如坐针毡的总管太监终于如释重负,急步奔到门口,刚要打开门的功夫便听到央心殿里头元妃说“臣妾先行告退”,听脚步声应该就要往门口而来,高福顺势缓慢打开门,正好元妃将要走到门口。
高福赶忙把元妃迎出来,一直站在门口的抱琴眼疾手快地在元妃身上披上披风,等披风带子系好,元妃抬头时楚犀回将要和她错身而过,元妃赶忙道,“见过王爷。”
楚犀回仍是轻点了点头,视线在元妃的披风袖子上停了一瞬,然后便大踏步往殿里走去。高福在其身后关上了门,自去守着门。
央心殿内,楚帝正要端着一杯茶往口里送,因门被打开,怕把冷风也吸进去,便端着茶杯不动,只见楚犀回一脸沉思的走进来,叫了声“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