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三省回到苏宅,夜色已深,而苏翠兰似乎还不睡下,坐在客厅里对着那一罐蜜饯果子发着呆,还时不时的傻笑着,看到这样的家姐,苏三省不禁心下顿生出一阵疑惑,原本他就不知道那果脯是谁送的,偏偏苏翠兰还十分的珍惜,再把视线转移下去,那罐子中装的似乎比前些天的那些要干身新鲜许多,自知苏翠兰肯定是没有那个闲钱花在那种甜食上面,那肯定是那个人来过了。
只是,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姐,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苏三省将大门锁好,便进屋便开口询问到,苏翠兰一看到一日一夜未归的弟弟终于回来,立刻站起来,原本心里是牵挂得紧的,一张口便又是一顿追问和责问他怎么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不回家,他们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让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怎么办。
苏三省虽然听着她语气中的责怪,但心里却觉得无比的轻松,也似乎只有家人才会这么设身处地的关心他,为他着想了。
苏三省扶着苏翠兰的肩膀,笑着说。
“好啦,是工作上一时有事忙不过来,以后你就早些睡,不要等我了。”
他自然不会把自己身陷梅机关的这件事告诉她,无论是行动处还是梅机关,上上下下全都是日本人,又是为日本人效力的地方,若是让苏翠兰知道他不顾家仇去当日本人的一条狗,那会比杀了她更难受,只是,在如今这种朝不保夕的形势下,就算在租界里又如何,还不是岌岌可危,没权没势,你就没资格去谈平等,去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
“怎么最近开始喜欢吃果脯了?”
苏翠兰还是不依不饶的说着她不放心之类的话,但苏三省很容易就把话题引到了那罐子上,也或许是看出来他这个姐姐甚是喜欢那个赠送之人,苏翠兰反而更容易就把话顺着说下去,原本还以为能从她的嘴中打听出什么,但她说来说去都是说那个女子如何的心善,如何的好看,如何的好相处之类毫无搜索价值的话语,但突然之间她的一句话引起了苏三省的注意。
“我觉得你要是能和李小姐在一起,那我此生就没什么好图的了。”
“李小姐?”
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形式的缘故,苏三省下意识的复读了一遍,脑海里自然而然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李小男的灿若骄阳的面孔,还有她那天在华懋饭店对自己甜甜一笑,递给他一张手绢的场景,嘴角处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意,苏翠兰看着面前的男子在说到李小姐的时候,竟然笑了,又想起之前自己给沈月欢介绍苏三省的时候,她的反应,在看看面前的弟弟的反应。
心中是完全明了了,他们两人一定是早已相识在先了,说不好在心底或许早已对彼此还动了心思,只是迟迟没有说出口罢了,就单单这么想着,就足够苏翠兰乐了。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是对是错,就催促着苏三省要把那个李小姐拿下,这么好的女儿家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家,明日就让他去给李小姐表示表示,毕竟打铁还是得趁热的。
在一大顿说完后,苏翠兰才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了,而苏三省则还是独身站在客厅之中,昏黄的灯下默默的注视着那一罐蜜饯果子,脑海中耳畔旁都是回荡着一个叫李小男的名字,尔后,柔柔的笑了。
次日一早,下过一场大雨的空气变得格外的沁凉清新,我和刘兰芝坐在车内,向着饭店的方向驶去,我原意是不想去的,只是拗不过她,便跟着她与其三两好友一同去喝早茶,途中经过人群的时候,突然被一辆眼熟的机车吸引住了视线,那是苏三省的车.......
眼神便开始被那辆车给牵引住,又看了看周围,想要找寻他的身影,突然就在车身旁的不远处,看到他正蹲着身子和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说着什么话,这样的距离,我不会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我分明在那一幕好像看到了那个我记忆里的苏三省,此时一抹阳光照拂在他的身上,让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那张无论是在行动处还是在外人面前,依旧时时清冷阴郁的脸,此时竟然难得的温柔平和了起来,也或许只有在这么简单纯真的孩童面前,他才能如此不设防的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吧。
我心急之中想要开门下车,但却由于是在行驶的过程中,这一举动不禁让开车的师傅就连身旁坐着的刘兰芝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着急的问我是不是要不要命了,这又是怎么了?
我吩咐师傅将车子停下,转头抱歉的对着刘兰芝就是一个苦笑。
“对不起啊,兰芝姐,我突然有事,不能陪你了。”
说完还不等刘兰芝回话,打开车门就离开了,刘兰芝从窗口探出头看着我走去的方向,人群嚷嚷之间,再加上有大段的距离,她并不没有看到苏三省的身影,这一下心里头的疑问就更大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我此举究竟是怎么了,但一想到自从我回了上海,原本封锁的性子那是一天比一天解放开来,有很多时候,想到什么就是做什么,刘兰芝也就习惯了,叹了一口气,就开车离去了。
我快步穿过人群,在还未要接近苏三省的时候,就遥遥看到他将钱包中的一沓钱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中,接过她手中挽着的花篮中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临走之时,嘴角处笑容愈发的宠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才坐上机车向着某个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