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已经走到了顺记裁缝铺面前的时候,仍旧还有些恍惚,在店前站稳了的身子没有选择第一步抬手去推开那扇玻璃门,而是侧过头看了看此刻还站在我身边的苏三省,刚刚发生的事情还盘旋在脑海之中,令我心生疑惑,本来陈深的邀约已经足够我费脑子了,可当苏三省在听到我要去赴约之后,竟出乎我意外的提议要随我一块去,而原因说是要替他家中从乡下而来的姐姐裁几身衣服。
苏翠兰,在心中默念这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生活里的名字,虽然答应了苏姐,会每逢一定日子便会给她寄一些果脯过去,可那都是下人们的活,再加上现如今去了行动处,就更少接触了,倒真真是有些想念那一日在街道上偶然相遇带着纯朴笑容的苏翠兰了。
“苏姐她....”
一时情急之下脱了嘴,就换来了苏三省面带疑惑的面容,想必他定然是在怀疑我与苏翠兰的之间的关系,那倒是,在他心里,我从来都是毕忠良的沈月欢,是那天在行动处里“配合”唐山海陈深他们设计陷害他的沈月欢,他又怎会相信我与苏翠兰之间的情意呢?
我没有说下去,换了口风,说是再不走便让陈深他等着急了,便抬脚事先往前走去,而我身后的苏三省则从始至终再没有出过一句声,但我在余光内仍能看到他清冷的面容上,那微微蹙着的眉头。
那缕疑虑在我停留在顺记裁缝铺,转过头去看苏三省的时候,它仍旧牵挂在他眉宇间,这不禁让我想起在华懋饭店重遇他的那一天,从厕所出来便能看到他在长长的走廊之上搜索的认真的模样,也像如今这样,心里念着想着,眼里便再也装不进其他。
“苏队长?”
我唤了他一声,他这才从思虑之中回过神来,只是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前走,先了我一步为我推开了裁缝铺的大门,门里悬挂着的铃铛由于被外力推开的缘故,还未来得及开声,便已经听得一阵阵铃铃啷啷的声音,盛师傅便知道有客到了。
我和苏三省刚踏入铺子里,坐在椅子上原本正打量着那身站在玻璃镜子前的倩影的陈深也随即转过了头,或许在他的预料之中,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只会是我一个人,却没有想到,我不止带来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正好是他的敌人。
陈深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很快的扫到了苏三省的身上,他眼里的一瞬间的不解和带着某种顾虑很快的就被苏三省给接收到,陈深很聪明,他很懂得掩藏那些不能给他人所知的事情,可苏三省也算是从底层阶级一步步爬上来的人,在那些血雨腥风之中,他早已变得精于察言观色,所以就算是陈深只有一瞬的不自然,苏三省便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此趟没有白来。
他就是想要看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样的手脚。
就是这样笑着,苏三省那皮笑肉不笑的招牌式笑容便已经出现在他的嘴角,他幽幽的声音颇为礼貌的对着陈深道了一句。
“陈队长也在这啊。”
“我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里,苏队长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陈深的语气一向有些吊儿郎当,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但知道内情他们两派不和的人听起来多多少少总有点在言语上驳苏三省颜面的意思,我这样算是隔岸观火的人都不难听得出来,苏三省又怎么不知道,可他脸上笑意不减,话却不回了。
刚挑选好布料的柳美娜这才发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她在看到我时,表情早已变得惊讶,但在看到我身旁站着的苏三省时,她的讶异便愈发的大了,她这样把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人,在这种举世混浊的世道里已经少之又少了。
她放下手中的布料,向着这边走过来,柳美娜也算是在行动处里能与徐碧城平分春色的一枝花,如果说徐碧城是素净到至极的白,那么柳美娜就是妩媚到骨子里的红,就像如今她只是迈着轻盈的碎步走来,婀娜多姿的这个词便已经被她生动的表现在我们的面前。
今年的柳美娜已经二十六了,岁数也不算小了,行动处里打着她主意的男子多不胜数,可奈何命运总爱捉弄那些情场里的人,让本该一起的人就这么错过,让本该分开的人又纠缠不清。
柳美娜钟情于唐山海,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好啊,陈队长,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带我来选旗袍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啊。”
陈深把原本向着我们的身子转了回去,看着柳美娜,语气略带无奈的说着。
“我这不是怕对不上你的眼嘛,就让沈小姐也来参考参考给点意见,没想到苏队长这么巧也跟着来了。”
听着他的一番话,心里便想笑,陈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日里除了行动处就是在百乐门待得最多,形形色色的女人见多了又怎么还会不知道柳美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陈深叫我过来,如若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让我给点意见,我是半分都不信的。
“陈队长哪里的话,要说意见大抵早已比月欢心中有数了吧。”
陈深听到我这么一说,带着笑意对上了我的视线,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视线里对我刚刚的那一番话里的意思表示很满意,他或许也知道我这句话里究竟想要表达的意思,有时候我会觉得陈深和唐山海是一类的人,或许不止他们两个人,应该说,在行动处的人似乎都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