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夜的暴雨的空气是变得格外的沁凉,闭目吸气,纯净的空气间仿佛有着泉水破冰的绿意,又仿佛有着杨柳浅笑的温柔,而昨晚的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并未被大家所知,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熙熙攘攘的。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人流,车外人虽多,但或许是因为在上海能有轿车的人家并不多,一看到有车子驶来,大家也明白车中人非富即贵,很自觉的都懂得让出一条路,使得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依稀间看到路边有一家卖豆浆油条的铺子,徐碧城和唐山海就坐在那里,两人时不时的说着什么,随后又笑了笑,虽然不是什么玉盘珍馐,却也勾勒出一种含笑温存,悠闲惬意的时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要如何深如海水的缘分,一双人才能彼此拥抱,坚定的走入婚姻的围城,相识已是不易,更何况是相守一生,相拥一世。
但当我看到唐山海看着徐碧城的那柔软的眼神时,我便相信这世间当真会有花前月下的浪漫,霜雪白头的诺言和盛大永恒的爱情。
我素来有爱吃蜜饯果子的习惯,刘兰芝每每都会吩咐家中的下人买着一些备在宅中,不消几日,罐子便快要见底,下人们刚准备要出去再买些回来,我见今日阳光甚好,便也一同跟着去了。
车子驶过国富门路很快就到了卖蜜饯果子的店铺,刚一进门,老板见我衣着光鲜料定是富贵人家出身,急忙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询问着我有什么需要。
我微微笑了笑,把平时吃习惯了的告诉了他,他便吩咐店员替我打包好,我付过钱,随后推开店铺的门,便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军车正往这边开来。
阳光的照拂下让我有些看不清楚,抬起手遮挡着刺眼的光芒,细细一看之下才发现车上的人正是苏三省。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行动处似乎并不在这个方向,难道是有什么任务么?我将手中的蜜饯果子交给了一旁的下人,让他们先行回去,我还想一个人逛逛。
他们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坐上车离开了,我叫来一架黄包车,慢慢的追在那辆军车的身后,见那辆车左拐右拐的行驶到了静安寺的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军车上下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拿着□□,看来真的是出任务了,随后苏三省对着那些人低声道了几句,发出号令后,那些人便快速的持枪往静安寺里跑去。
而苏三省则悠哉悠哉的跟在他们之中,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毫不着急,我轻轻的跟在他们的稍远一点的后面,刚想走近一点点就被那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
猛的蹲在了地上,捂着耳朵,枪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一些人的惨叫声,我在昨晚之前还不能相信苏三省已经变成了汉奸的事实,可如今当我真真切切的听到那一声声的枪响,闻到那浓郁得充斥在鼻子里的血腥味,残酷得让我埋首痛哭。
命运让我相遇在开始,可却在过程中让我变得看不清结局,昨日已旧,今日全非,似乎所有停留在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谁也带不走谁,谁也留不下谁。
我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子,思绪空洞的漫无目的的走着,荡漾在耳边的依旧是那枪响声,我一步步前行,甚至到最后就跑了起来,用力的奔跑着,跑到哪里都没关系,只要能离开那个沾染着鲜血的地方。
对梦的坚持,不在于死命的维护不让它破碎,而是在于梦醒之前,梦醒之后,是否还能坚守同一种坚持,如今的我,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苏三省的转变。
留存一段记忆只是片刻,怀想一段记忆却是永远,一直以来,人们认为世上最美的花,是美好而感情丰富的记忆之花,所以都在选择逃避的同时,毅然而然的投身到那一场明知已经回不去的记忆里。
可我并不想如此,一切都会有光影如泡沫般消失殆尽的时候,不可能永远的欺骗着自己现实还停留在那一段欢愉而喜悦的过往,也或许正是因为我对那一场回忆贪恋太深,对苏三省贪恋太深,才以至于如今的我心如冰雪。
可我也必须得懂得,在这个时代,没有谁,敢说自己是绝对的清白,世俗的染缸,不会偏袒于任何人,在行动处的人,有哪一个不是为日本人做事,毕忠良是,陈深是,就连对徐碧城情深意重的唐山海都是如此,那为什么偏偏到了苏三省这里就不能接受了呢?
更别说是他们,想想自己如今何尝不是接受着日本人的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这一方面,我又自以为自己能和日本人断得有多干净?
这一生,乱世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平年也有太平的委屈,曾经的那个苏三省或许已经不复存在,在这种时期,谁能晓得尽头在何方,谁又是满身千疮百孔不觉得疼,可那又怎样,终究得无可奈何的往前走,在心底我还是选择相信苏三省,他或许是有着他不得已的苦衷。
也不知自己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跑了多久,就连如今身在哪里都不清楚,在我脑子刚把情绪理清晰的时候,一阵力度突然就迎面而来,将我撞倒在了地上。
他身形高大,身躯健硕,他跑得很是匆忙,估计也没看到我的出现,在把我撞倒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跌坐在地上的我,他下意识的想要把我拉起来,可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追赶他。
他随后看了我一眼,也顾及不上我了,很快的冲进了我旁边的那个虚掩着木门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