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后墙突出的两块石头,附在窗下细听,那两块石头突了的部分其实极小,若是一般人恐怕难以在上面站立片刻,但霍云帆是练过功夫的人,这点事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他在贴上窗沿听壁角之前,事先看到了巷子尽头的一段矮墙,万一有人突然闯进巷子,他几步之内就可以奔到矮墙底下,翻身逃走,霍云帆的身手,就是香港帮会中的高手都难有及得上的,并不会有什么闪失,如果真的被妇孺看到了,眼花之下,一定会以为这是帮会中的人又盯上了谁,过来踩点的。
后堂的灶头上传来油和米饭倒进锅里的滋滋声和盘盏叮当之声,霍云帆隔着厚厚的玻璃,都可以闻到各式煲仔饭混合着的浓郁香气。
忽然,听到老板娘的询问,“六号桌先生小姐点的烧鹅煲仔饭好了没有?他们好像等了很久了!”
“我一直在赶着做呢,今天客人太多了,有两个是帮会的人,只能替他们先做,偏他们点的餐还特别多!要不然,早就给六号桌端上去了!”这是沉香的声音。
“六号桌?就是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身边还带着一个美貌女子的?”霍云帆对任何人的声音都可以过耳不忘,更何况这个人刚刚才跟他说过话。
“不错,就是那一对先生太太——”尽管是在追踪凶嫌又是听人壁角的险恶情况下,霍云帆听到这句话时,唇角还是不自觉地甜蜜上扬,“那位太太人很和气的!”沉香说。
“哼,还没端上去,那么正好!”那个声音沉下来,阴阴地带着三分杀气。
沉香忙着做饭,却没听懂这话,问道:“什么?哥?你说什么正好?”原来这男子真是这家饭馆的少东,沉香的哥哥。
“哦,没什么,沉香,我有点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苹果汁来!”何少爷对自己的妹妹却仿佛没有什么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之意,言语之中好像在支使一个下人。
“哥,这里有十几锅煲仔饭呢,我实在走不开,苹果汁就在冰箱旁边的大桶里,您自己去盛,好伐?”沉香对这位何少爷好像有点惧怕,霍云帆心想,这个家里还真是重男轻女得厉害,男孩子进门什么都不干,跷起脚来当少爷,女孩子却要忙东忙西,还要被自己哥哥当丫头使,香港这样得西洋风气之先的地方会有这样的家庭,也算新鲜了!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这样罗罗嗦嗦的!”那男人看起来还是个暴脾气。
沉香嘟嘟囔囔地出去拿苹果汁去了,远远地听到老板娘何太太气微力弱的声音:“沉香嗳,替我提壶热水上来,这药锅子里要再加点水!”沉香答应着去了,看来老板娘有些弱疾,需要煎药,不过何少爷这个亲生儿子却好像对她母亲的病并不关心,沉香回过身来对她哥哥道:“哥,一会儿给妈拿些过口的蜜饯梅子去楼上嗳!”却被何少爷一口顶回来:“要去你去,我累了,要歇着!”
霍云帆看见沉香才出去,何少爷掀起白布帘子,确认再也没人进后堂来,就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轻轻洒在霍云帆和周晓京的烧鹅煲仔饭里。他一心以为四下无人,却想不到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外面,潜伏着一个人,把他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
霍云帆恍若无事地走回大堂,对周晓京简明扼要地说了刚才的情况,周晓京陡然变色,道:“那人从浦江就跟着咱们,这时又想给我们下药,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云帆也猜不透,他这些年做侦探,只有他跟踪别人,没有别人跟踪他的,只有敌明我暗,没有敌暗我明,现在这种情况也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霍云帆有一种接受新挑战的刺激的快感,在他面前,无论多么凶恶的敌人,还不曾有讨了好去的,他只担心一样,就是周晓京的安全,于是悄悄对周晓京说道:“那个何少东的底细咱们还没摸清楚,不可轻举妄动,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头,由我来解决!”
周晓京怎能不知霍云帆的心意?心中涌上一股热流,轻轻点了点头。
沉香满面春风地把烧鹅煲仔饭端到霍云帆和周晓京面前,还一个劲儿的道歉说今天客人多,煲仔饭准备的时间长了,耽误了二位用餐,霍云帆和周晓京自然连说“没关系”,沉香才又笑盈盈地去照顾别的客人。
尽管两人先前已经吃饱了,可是当两锅饭端在面前,透出一阵阵浓郁的香气的时候,周晓京的馋虫就又活动了,不过再美味的食物,周晓京现在也一筷子也不敢动,霍云帆用肘弯碰碰周晓京,低声道:“别光傻愣着,我想现在一定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咱们吃没吃饭呢!”
周晓京恍然,拿过桌上给客人打包的纸袋,放在腿上,用细微到不易令人觉察的动作轻轻把饭巴拉到纸袋子里一些,一边还转头对霍云帆笑道:“这家的煲仔饭真好吃,咱们以后再来吃啊!”
这时候饭馆子里坐满了人,也没人注意霍云帆和周晓京的举动,而他们坐的位置与后堂之间恰好隔着半截大理石条屏,就算何少东要监视他们,也很难分辨得清楚。
霍云帆和周晓京均想,何少东既然给他们下药,万一他们倒在这人声喧闹的店堂里总不成的,所以那位何少爷一定会想办法先让他们离开此地,他们俩只好先等待,到时候再看他有什么行动,见机行事。
他们假装吃得很香,对煲仔饭赞不绝口,眼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