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倌与金喜子历经千辛万苦,顺着溪水走出了老鸦岭,二人才刚刚走进屯子,便撞见邻居家的季儿。
季儿正追着大黄毛跑前跑后,看见人不人鬼不鬼的胡二倌,突然楞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二人。
“季儿,你怎么了,这才走了几天,就不认识胡叔了?”
季儿“啊!”了一声。
提着索拨棍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脸色大变,一转身,拉着大黄毛便跑,被金喜子一把揪住耳朵。
“小兔崽子,看你还跑,俺又没扒你家窗户,跑啥呢?”
季儿顿时嚎啕大哭,说胡蛋蛋丢了,胡蛋蛋的母亲当天晚上就抹脖子上吊,胡老倌带着胡小蛮离开了金家屯子。
胡二倌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当即疯了一般地赶回家里。
果然如季儿所说,胡二倌悲伤过度,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
到了晚上,金二刀子带来一个悚人的消息,鬼岭子上的飞来峰突然间消失了,老驴屯有人看见胡老倌去了鬼岭子。
胡二倌一夜辗转难眠,金喜子则病倒在床上。
第二天,祭奠完金蛮蛮之后,胡二倌揣着两颗剩下的手榴弹,抱着一线希望,独自去了一趟鬼岭子,便再也没有回来。
…………
时间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时值淞沪会战即将爆发,上海已经处处透出了大战前的气息。
混乱喧嚣的上海北站挤满了撤离的人群,站台尽头几个黝黑的喇叭,传出周旋甜甜蜜蜜的歌声。
一列停靠在站台上的火车,等来了最后几名乘客,长鸣一声启动了。
伴随着铁轨的铮铮声,车速渐渐加快。
一会,人堆中挤出来一个瘦骨伶仃的报童,睁着一对金鱼眼,挤在人群中央大声吆喝。
“特大消息啰,沪宁铁路有一列火车神秘失踪,震惊中央,惊动了蒋委员长……”
人群无不感到震惊,纷纷议论。
报童被人轰到一边,有个胖胖的家伙,伸手摘掉报童油腻腻的瓜皮帽,狠狠地扔到脚下。
“小瘪三,连火车都失踪了,还惊动了蒋委员长……真的假的嘛?”
车厢内狭窄的走廊,被人塞得满满当当,车厢的一隅,一个高个子的年青人,紧挨着车窗,眼神中露出少须的坚毅与自信。
窗外,北站渐渐远去,空中飘着绵绵细雨。
忽然,车厢一阵剧烈的震动,车窗“咔吧!”一声滑落下来,霎时,将冰凉凉的小雨隔在窗外。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沉默的中年汉子,面相十分独特骨感,一对颧骨没过了鼻孔。
身穿一件紧身的鱼纹短衫,邋遢粗糙的皮肤,酷似漠北的风沙,双眼紧闭,像是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车椅上。
汉子的身旁,挤着一位短发姑娘,趴在窗口,一双新奇的眼神,享受着窗外不停闪过的景色。
这时,列车开始急剧地减速,响起了一连串的金属刺激声。
姑娘措手不及,额头重重地撞上车窗。
“小姐,你没事吧?”年青人关心地问道。
姑娘回过神来,看了看年青人,忽然指着窗外:“哎,大个子,你看……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年青人吃了一惊,抬起车窗,将头伸出窗外。
果然,远远的地方,有个极似带状的活物,在朦胧的雨雾中辗转腾挪,若隐若现地追逐着火车,车厢内一片骚动。
“看哪——”
“是一条龙?”
有人兴奋地喊道。
胖胖的家伙啐了一口吐沫,挤向窗口:“该死的,那不是龙,是日本人的飞机。”
年青人也没能看清楚那是个啥东西,它太快了,一瞬间就钻入云层,不过,那个东西肯定不是飞机。
姑娘撸了撸额前的短发,情绪特别激动,挤着窗口,死死地盯着远方黑压压的云层。
中年汉子快睡成一个死人,居然打起了呼噜。
这时,车厢的后排挤过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背挎短枪的年轻军人,身后是一位老者,肩挎土黄色的军用挎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神态异常的干练老沉。
军人挤到年青人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低头放下行李,麻利地掏出车票,看了看眼前的座位。
“没错,教授……就是这里了,您先坐下来吧。”
老教授点点头,挨着年青人坐了下来。
军人看了一眼上方的货架,把行李往里一塞,动作干净利落,返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挤着空位坐了下来。
姑娘从窗外收回了目光,看见新来的乘客,探头探脑地朝二人打听。
“哎,你们看见了吗?”
“刚才……有个好大的东西在云中飞。”
军人白了姑娘一眼,对这种问话的方式感到不爽,语速极短地哼了一声:“是龙,一条大黑龙。”
“真的是龙?”
老教授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姑娘,你很好奇吗?”
“其实,在《左传》里就记载了刘累养龙的故事,被误认为是一个神话……把龙搞成了崇拜的偶像,实在是可惜呀。”
“我们都忘了龙,是根植于中华的神兽。”
老教授的回答,似乎刺激到一旁的中年汉子,汉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动了一下,偷偷瞟了老教授一眼,又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