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荣平长公主,薛璧月懒懒的躺在卧榻上,身后宫女摇扇,正是下午,梧桐殿中温暖清静,整个大殿之上的人大都是昏昏欲睡,薛璧月正眯着眼,就听到弄琴喜盈盈的轻声说:“娘娘,咱们二公子送信来了。”
薛璧月睁开眼起身笑道:“快呈上来,我看你这小蹄子笑的这样好,必定是好事。”
“都是托娘娘的鸿福,奴婢自然每天欢喜。”弄琴笑道,一面帮她拆开信呈上,薛璧月接过,仔细看完,又呆了片刻,方笑道:“果然好事,只是他们在家里热热闹闹,却没你我的份,也真可气。”
语调虽是随意,但弄琴听了,却知贵妃是想家了,她本是薛璧月的贴身侍女,陪伴多年,自幼也是一起在薛府长大,薛家一草一木,皆是思念,况且不比宫中是尔虞我诈,在家时是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她尚且如此,何况贵妃,但伤怀亦是徒劳,这些天因着难测的圣意,本就是劳累伤神,更兼那新晋的陈美人,又总来叨扰,耀武扬威,更是烦心。
说来也真是奇了,这陈美人也是新入宫的,虽然位分不高,又是小宦之女,除了皮相年轻些几乎是一无所长,不过倒听说她还会唱个小曲儿,腰肢也柔软手又灵巧,可这些乐坊的宫娥更加擅长,怎么偏偏是她得宠呢?而且这几个月来,可以说是风头无二,几乎可以说是独得恩宠。
只是宫中本是个见风倒的地方,陈美人既有宠,近来又攀附上了云皇后,自然更是张狂,每每在宫中夹道相遇,这陈美人也多次言语相讥,桀骜不恭,可要罚起来,又是几句言语,未免显得小题大做,岂不是要说贵妃拿势压人,况且投鼠忌器,娘娘也没有多论。
可这几厢叠加,她知道娘娘嘴上不说,心中却也实在煎熬,在这梧桐殿里有谁不知,娘娘她也就只差是没有病倒了,好在现在也算是熬过来了。
想着弄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难过,却又只得笑到宽慰:“虽回去不得,但这家书一字一句情情恳切,见字如面,也是欢喜的,相爷和三小姐心里也记挂着您,您也要爱惜身体才好,况且娘娘天命,是凤种,不落凡窠,咱们大公主和六皇子天潢贵胄,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就你嘴甜,”薛璧月笑道,“父亲他们如何我也都知道的,只是别人也就罢了,只有卿月这丫头,如何不给我写信,想是她年纪也大了,心里的事也多了,没空搭理我了,我下次着她入宫,定要好好说她才好。”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三小姐前日还送了几样点心进来,东西虽小,却也是心意。”弄琴笑道,心里头却沉思,娘娘虽然在说笑,可这言语中也似有所表,联想这些日子以来的家书都频频提到了一个沈公子。
这沈清逸的名头,她自然清楚的很,他也是京城的名人了,模样儿生得极好,家境又好,多少姑娘心里念着。三小姐与他年纪也相差不大,正当青春年华,只怕……
可三小姐的婚事,她素来是比别人清楚 ,娘娘虽没特意提起过,但她是贴身侍候的,更何况三小姐是娘娘唯一的嫡亲妹子,她如何能不在意。
她素来认为,三小姐的婚事,娘娘应该是意嘱于周太傅之子周侍郎,周侍郎虽然年轻,却是周太傅的独子,前途无量,与三小姐青梅竹马,两人关系融洽,而听说三小姐最近好像和那沈公子走得颇近,娘娘心中莫是有什么想法呢?
弄琴还想再说,却见贵妃已经躺回榻上,合着眼似是睡着了,无法,她只得按捺住满腹疑惑,一旁宫娥拿来小被,弄琴轻轻地替她盖上。
秋苑一片嘈杂。
听见薛启明薄情寡义的话,媚人只觉得眼前一暗,只差喷出一口血,几乎就要晕倒,公子让倪颜把她们打发出去?就凭着她们往日的所作所为,夫人会放过她们?她不要!这绝对不行!
“公子,奴婢不走,死也不走,奴婢知道错了,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要伺候公子辈子,奴婢哪都不去,夫人,夫人她不会放过我的,公子,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救救我,救救我呀……”媚人满身颤抖起来,嘴中不迭的哭喊,又说着薛启明往日对她的甜言蜜语和许诺,还抱着薛启明的腿死也不肯放,眼见越说越离谱,薛启明脸上一红一白,不由得朝倪颜看去,倪颜别过头去,并不理他。
薛启明心中窝火不由骂道:“说够了没有,你发什么疯呢!”又朝身旁人骂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嫌丢人不够?还不赶紧拉这疯婆子出去!”说着脸上更是不耐。
熙儿见状,情知事情再无转圜,登时泪如泉涌,她并不看薛启明,反而是呆呆地望着倪颜,一时视线相会,倪颜望着她的眼神冰冷,却又有一丝怜悯,让她不由想起往昔。
熙儿深吸一口气,哽咽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一时心如死灰,双手捂面哭泣,如此窘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如昨日,那是屈辱与泪水,是凄苦与无助,是噩梦般的无尽苦难。
那时故乡遭了水患,举家迁徙,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父母无法,为了嗷嗷待哺的弟弟和面黄肌瘦的兄长,见她还有几分人样,还值得几个钱,只得将她给卖了,而那时,她跪在路口磕头哭喊,路人挑拣的眼神,戏谑的调笑声,她想忘记。
而她好像也确实忘记了的过去,她忘了是因为有人搭救了她,她才有今天,而当年倪颜是这样,虽然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