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涯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手腕一抖,马鞭已如闪电般袭向落雁塔上的黑影。他的属下们也纷纷抽~出腰间软剑、靴中短匕。几位策士儒将袖中之手亦是多了各色暗器。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马上的三十一人俱是武装,皆是可以倾力一战。
“啊!!”
薛无涯的马鞭刚抖出去,落雁塔上那坠落的黑影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种声音可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会发出的声音,而薛无涯的双眼已经在瞬间扫过他早已察觉到隐隐杀气的四面八方。潜伏着的刺客们并没有同时发难,甚至还因为踌躇有那么一瞬忘记隐藏自己的身份与气息,看来落雁塔上有人坠落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薛无涯收了手中的力道,然而千钧之力早已经透过马鞭传出去了一些。即便薛无涯的反应速度再快,鞭尾依旧带了相当的力量。
被那力量当背一抽,半空中的庄梦羽飞撞了出去。她先是撞上面摊的雨棚,压垮了雨棚后又砸在了一堆桌椅板凳上。她这身体不经事,她的精神又处于极度的恐慌和摸不清头脑之中,于是她只来得及倒抽一口冷气吐出一口鲜血就在吃瓜群众惊叫四散的声音中昏死了过去。
“踏雪,吁——”
把马鞭系回腰上,薛无涯跨下四蹄雪白的黑马。这唤踏雪的黑马与队伍里其他马匹同样都是战马,不需人牵也不会乱跑。
普通马匹确实遇事易惊,战马却是不同。是以那斗篷男人设想的庄梦羽会被马匹踩踏而死的事,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薛无涯大步走到了面摊的遗址上,这才看清那从落雁塔上坠落下来的竟是一个姑娘。
差点儿掐死了庄梦羽的斗篷男人没有回头,他跑了两条街后乘上了马车,接着马车便轻车熟路地绕到了丞相府的后门。
丞相府后门的小门从早上就一直开着一条缝儿,见了那放着青色帘子的马车,立刻有小丫鬟快步跑着入内通禀去了。
丞相府的二小姐庄梦蝶正在闺房中喝茶,四个大丫鬟一个伺候她梳头,两个铺开头面请庄梦蝶挑选,还有一个听了小丫鬟的禀报,这才掀了门帘来见庄梦蝶。
“小姐,黄公子如约而来,车上还放下了青帘,想必是已经把事情办妥。”
庄梦蝶闻言勾唇一笑,原本就是杏眼桃腮的好相貌愈发显得明媚生动起来。
“嗯。你去回黄公子一声,就说我心中愧疚不安,打算在房里抄经念佛几日。今个儿就不去见他了。”
“是,小姐。”
大丫鬟湖光领了命令,立刻退下。
庄梦蝶选了一套镂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又看了几匹深浅不同的红色锦缎,这才挑出一匹桃红的锦缎和一匹水红色的烟罗纱来对大丫鬟山色道:“新衣服就用这两匹布来做吧。记得告诉掌柜的,我要当下最时兴的石榴裙。”
“是!小姐!”
山色抱着锦缎和烟罗纱出去了,水秀和山明跟着过来收拾其他的布料和头面。
庄梦蝶眯着眼睛,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真想找个人来庆祝一下自己那碍事的长姐终于死了。
——她活了三世,第一世长姐嫁了四皇子,她嫁了太子。原以为自己永远高出长姐一头,不料夺嫡之战一开始,太子没能活过半年便翘了脚。四皇子最终成了夺嫡之战的赢家,长姐也从一个不起眼的四皇子妃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第二世她未卜先知,在帝王驾崩前就帮着太子先下手为强弄死了四皇子。还撺掇家中把长姐嫁给了年龄不比他们父亲小上几岁的朱衣侯薛无涯。
当时她只知道朱衣侯薛无涯杀人如麻,曾在战场上凝血成衣、满身朱红。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这才有了“朱衣侯来神鬼惧”的说法。又听闻那薛无涯身高八尺、力大无比,能开百石弓射敌于二百步之外。便自行把朱衣侯薛无涯脑补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等真正见到了薛无涯,庄梦蝶才明白帝王为何亲赐封号“韶华”给这位朱衣侯。
什么潘安转世宋玉再生都无法形容薛无涯的十分之一的风华,他的眉如剑刻,他的眸似星夜,他一头白发犹如月华所织……如此男子,怕不是只有世间最美的女子才能相配。其他庸脂俗粉在他面前只会被衬得如残花败柳般可怜。
她后悔了,后悔让长姐进了韶华公府的门,哪怕长姐只是妾,而她坐上了凤位。
数年之后,凤位上的她依旧没有所出,继位多年后宫三千的太子膝下亦是无儿无女。朝野上下乱作一团,又是谣传“皇帝杀父弑弟被诅咒了”、又是有臣子提出要皇帝过继其他具有皇家血脉的孩子到膝下来。
最过激的一派臣子直接提出要皇帝禅位给其他的亲王,整个大梁几度政变,她这个皇后也终是被赶下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等皇家自相残杀到了最后,韶华公一举抹掉了皇族仅存的几人,大梁改天换日。
到了这时候庄梦蝶才终于明白:原来这韶华公打从一开始就是那个终极反派。他才是挑动得皇家腥风血雨的那个罪魁祸首。
她在后悔中被殉了葬。不过没关系,因为她还有这第三次机会——
这一世她要活到最后,笑到最后。她那总是走狗屎运的长姐自然是她必须踢开的第一块儿绊脚石。
“水秀——”
唤来自己的大丫鬟,庄梦蝶让水秀侍弄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朱衣侯爱穿红袍,想来最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