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溏把一家子的碗筷洗完，擦干放进她爸苏国强自制的碗柜里，又把砧板菜刀归置好，擦干手走进小客厅。
逼仄的客厅里，吃饱饭的苏卓航腆着肚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的搪瓷杯泡着普洱茶梗，小口小口地品着。
她奶奶黄氏一手抱着小堂弟，一手摇着手里的破葵扇，给他扇风。嘴里心肝宝贝听话乖地哄着。
她妈蒋晓玲背着她2岁的妹妹来回走动着，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卓航这个一家之主。
见苏溏进来，蒋晓玲一咬牙一跺脚，弯腰拍了拍她男人的肩膀，给他递了个眼神。
苏国强本来蹲在一旁抽水烟，这会在媳妇的催促下，鼓足勇气开了口。
“爸，再有半个月溏溏就要报名交学费了，我和晓玲合计过，这些年攒下来放你那的钱应该有七八百，凑上大队奖励给溏溏的两百块钱，应该够她开学报名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取一下？”
“疯了吧你！我说过多少次，溏丫头是女娃子，早晚要嫁人，你送她读那么多书有鬼用，还不是帮别人养老婆，到时候嫁人彩礼钱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你这学费钱补上！赔钱赔死你。！”
苏溏不屑地扯了扯唇，她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女人。
也一如既往的抠，仗着自己是长辈，用一家之主的名义，把苏国强和蒋晓玲的钱管得死死的。
“爸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溏溏争气，考了全县第一，被市里最好的高中录取，她能继续念上去，我和国强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
蒋晓玲和苏国强吃过没文化的苦，大字不识几个，除了种地啥也不会，去年卖点水稻，不会算数还被人骗了33块。
一共就卖了300块钱不到，她还被骗了33块，完了还被黄氏好一通数落，气得蒋晓玲病了一个多星期。
她不想孩子长大以后跟她吃一样的亏。
“嘁！砸锅卖铁，你砸的哪门子锅，卖的哪门子铁？这家里哪样东西是你们自己的？口气那么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苏卓航呼地一声站起来，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砸，怒冲冲地出了家门。
啧！
苏溏咋舌。
明明重点是苏国强想要回自个儿的积蓄，到苏卓航这，就只剩下她爸妈想砸锅卖铁了。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真tm的粗暴。
“妈……”苏国强不知所措地扭过头，向好像没听见他爸摔杯子的黄氏求助，“溏溏成绩好，大家都说她以后会有大出息，市一中是好学校，听说考上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踏进大学校门了。我真的想送溏溏去念书。”
“我知道溏丫头有能耐，她考上高中了，我比谁都高兴。可是你俩不当家不知道，我和你爸管着这一家十几口，吃穿用，人情往来，样样要钱。这些年下来，手里根本没什么钱余下。我知道你们疼溏丫头，我也疼她，也想她有出息，但是难啊，谁让咱们没本事啊……溏丫头啊，奶奶对不起你，没法子帮你啊。你从小就孝顺懂事，不会怪奶奶吧？”
黄氏唉声叹气地自责了一番，捶胸顿足抹眼泪的，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要钱，没有！苏国强再逼她，那就是不孝顺，不顾一家子大小的死活。
苏国强和蒋晓玲面面相觑，一时语塞，不知道还能说啥。
黄氏偷眼看着，发现二儿子和二媳妇有退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她这二儿子和儿媳妇是老实人，好糊弄得很。
每次有事，只要老头子一闹唱个红脸，她再哭哭啼啼地唱个白脸，两人就拿他们没辙了。
这回也一样！
黄氏得意地盘算着，前两天幺仔国栋开口跟她借钱，要在圩上租个铺位做生意，搞自行车维修。
老两口一商量，幺仔那可是他俩的心肝宝贝，从小宠着的，这会儿一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二话不说就把苏国强两口子暂存在他们那的钱全塞给国栋了。
眼下苏溏那200块钱奖学金，是她们一家十几口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不能交出来，也不会交出来。
苏溏是知道她爷爷奶奶有多偏心的。
同样的借口，同样的场面，她上辈子经历过一次。
那一次，她傻了吧唧相信了黄氏的眼泪，也不想让爸爸妈妈太辛苦，非常有奉献精神地弃了学。
当时她以为学历就是一张纸，以她的能力，不读书照样能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样。
结果呢？
她弃学那年才14岁，一米五不到的个子，看着就是个小孩，到哪人家都不收。
没法子，只好在家里帮忙带小孩，帮着种地。
苏卓航和黄氏还总嫌弃她，说她浪费粮食，16岁不到就张罗着给她找对象，把她嫁给了隔壁村不学无术的张沛一。
张沛一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整日里说她是买来的，不把她当人看，地里家里的活全都得她做，自己游手好闲从不往家里拿一分钱，稍有不顺心还照三餐打她。
她爸妈要和张沛一拼命，每次都被她爷爷奶奶拦住，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准他们去招惹张沛一，生怕张沛一找人去小叔张国栋的铺面上闹事。
就这么熬啊熬的熬了十几年，因为终日劳累，愁吃又愁穿，她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四五十岁的大妈。
不想再熬的她跟张沛一提了离婚。
张沛一大怒之下对她好一通拳打脚踢，把她打得人事不省。
然后她就重生了。
重生到1994年，她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