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期眼里一热,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早在他们来之前,魏长青已经来此处知会过了,今日会有贵人来访,有要事询问。
晏家人本就苟延残喘,听闻此事更是战战兢兢,今日果真来人,晏家剩余的三女一男几人无不惊惧,站在一起不敢出声。
魏长青刚刚想要出言呵斥,让他们行礼,被赵豫戈拦下,示意他出去,魏长青闻言恭敬一拜,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了晏家人和赵徐二人。
刘氏虽然病重,可神志依然清醒,她出身富裕商贾之家,也见过一些场面,纵然流落到这般境地也还保留有几分气度。
她一张枯黄面庞上皱纹横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姣好面容,她声音微弱无力:“贵人见谅,罪妇重病在身,无法起身…咳咳…见礼,实在是…”
徐云期连忙坐上草榻,握住她的手道:“无事!不必如此!快躺下别再多言了。”她看着这张苍老面庞,满目刺痛,刘氏虽然不是晏昔的亲生母亲,在晏昔小时也希望将他送走给徐家抚养,不过她人却不算太坏,在长安时,晏昔经常收到她和晏父寄来的家信和一些江南特产。
如今落到如此田地,只怕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徐云期帮她扶好枕头,让她重新躺好,刘氏慢慢阖上眼睛假寐。刘氏不堪病重,说话都有些艰难,看来那日遭遇匪徒的详情,只能问其他人了。
晏家的这一处破旧屋舍里,除了刘氏和那开门的瘦小女童,还有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年一脸防备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眼睛里隐隐有些怒气。
徐云期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一下从天堂跌到了地狱,难免尖锐了些。
她温声对另一个少女道:“别怕,我是从长安来的,是你兄长晏昔的朋友。”那少女肤色微黑,面庞也有些粗糙,头上的乌发还算整齐,一点装饰也无,一双眼睛在枯瘦的脸上大得有些突兀,她从前应该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徐云期见她目光望着自己,又望向赵豫戈,指了指赵豫戈,解释道:“他…”徐云期略一迟疑“是我的朋友…也不是坏人。”
“你放心,我们只是问你一些事情,问完就走。”
赵豫戈本来站在一边不语,只是冷眼旁观,乍一听到徐云期向晏家人解释自己,朋友……他目光冷了几分,转过头去看一边的窗户。
那少女听徐云期语气温和,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小心翼翼与她轻声对话,回答徐云期的问题。
“那天…母亲和父亲都没有吃饭,父亲坐在堂上神色凄然,他说都怪祖父糊涂… 母亲抱着阿弟流泪,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弟弟妹妹不知事,我却隐隐猜到了几分。母亲还哭着说后悔没有早些把我嫁出去,我倒是无惧,能与家人共生死,何惧之有?”
少女目光坚定,直直望进徐云期眼里。
徐云期听得心头颤动,热泪盈眶,是了,她是晏昔的妹妹,傲骨铮铮,和他一样。
“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长兄,只知道他名为晏昔,被养在长安的大官家里。晏家被判了流放,我在牢狱中才见了他第一面。他长的和二兄不太像,更为清隽瘦弱,一直坐在我们女眷对面的牢房里,经常盘着腿闭着眼睛,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囚车出了长安,又走了好几日,长兄就病了。嫡系有囚车可坐,官兵对他也有几分关照,这才没有被弃置荒野。”
她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后怕,竭力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