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婚十几日,相处倒还算融洽,平日里夫妻相对,虽说不似平常夫妇那般亲密无间,但也比他们以前好多了,偶尔还能有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连东菱平疏她们都能感觉到,将军和夫人之间,好像越来越好了。
赵豫戈无事的时候,他有时也会和她一起逗逗那只叫团儿的猫。
然而经过今夜,赵豫戈才知道,这十几日来令他患得患失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马车里,徐云期说完要去镜湖镇上了却余生的话,赵豫戈心头冒火,恨不得将今晚那个公主府的舞伎挫骨扬灰。
他看着马车前方,冷冷开口:“既然你我婚事是一场交易。”
“我若是真依你所言将你送去山庄,你当徐府会全然不知?依你兄长的脾性,赵徐两家势必要交恶,除此之外,还有我父王,他也势必要过问此事。两边都是麻烦,我何必要冒这个险?”
赵豫戈目光打在愣怔的徐云期脸上,他嘴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句:“你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是交易,那就要交易到底,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完,他目光冷冷扫来,徐云期愕然,她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想着自己的负疚感,也许是今夜之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有些慌不择路。
赵豫戈的意思是,交易还未完成,你就想着脱身,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低头不语,既然这样,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此时马车已经进了肃王府,赵豫戈说完这几句话,再没有看徐云期一眼,自己先下了车。
平疏她们从后面下车,连忙到前面去要扶了徐云期下来,一摸她的手,很凉,平疏刚刚在宴席上什么都看见了,心里害怕,担忧地叫了句:“四娘子…你没事吧?”
听到她唤自己原来在徐家的称呼,徐云期勉强朝她安抚笑笑,“没事。”
下了马车,一直走到青岚居门口,仆从们都安安静静,没一个出声的,赵豫戈站在院门不远处没有月光的阴影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们先送她进去。”
徐云期脚步一顿,然后迅速低头,跟着平疏东菱她们往门口走去。平疏提着一盏昏黄小灯,主仆三人的背影,在月光里渐渐模糊。
赵豫戈收回目光,让侍从们都下去,随后自己走进庭院,再进了青岚居的书房。书房里很暗,一盏灯都未燃,他坐到案前,点燃了烛台上的一点火光,光影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他静默沉思,烛火燃着,过了许久,那支白烛烧得只剩半截。
赵豫戈忽然站起来,打开门,叫了一句:“郑鹰。”
片刻后,庭院里角落处的阴影下走出来一个侍卫,鼻直口方,前额短平,他朝赵豫戈抱拳道:“属下在,将军有何吩咐?”
他是赵豫戈一直带在身边的另一个近卫,只是他平日里隐藏在暗处,负责夜晚的警戒和守卫,擅长追踪、隐匿和刺杀。
夜已深,将军新婚燕尔,怎还独自待在书房看他脸上阴云密布的样子,莫非是前些日子部署的那件关于私盐的事被发现了?不应该啊…何况府里的另一个郎君已经被肃王勒令前往蜀地赈灾,以此来将功补过。
他就算发现,那又如何?将军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赵豫戈心里想的全然不是这个,他朝郑鹰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他刚刚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沉下心来想了许久,掐断了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
人都有软弱的时刻,没错,他没得选择,他不敢冒这个险,他怕了。
他怕那个人还真的活着,不管是他是鬼魅还是活人,都让他坐立难安,惊惧非常,他知道徐云期对那个他未曾谋面的男子的执念有多深。
既然那个叫做月楼的舞伎会知道琴谱,那就说明,晏昔有可能就藏在长安的某一个角落。
一想到这个,他就感到一阵燥郁。
赵豫戈低声对郑鹰道了几句,言辞隐晦,暗夜中,风声瑟瑟。
郑鹰听罢,目露诧异,“将军!此事风险不小,如若不成,怕是要牵连到将军你……”
赵豫戈沉默伫立片刻,双手背在身后,终于,他摇了摇头:“我意已决,你只管办就是,一切后果,有我担着。”
郑鹰抬头再望了他一眼,他的半张脸被烛火照亮,眉目严峻,此时的赵豫戈,令人不敢质疑。他拱手握拳:“是,属下定为将军办妥此事。”
夜色最深的时候,万籁俱寂,赵豫戈才离开书房。
他推开门的动作并不重,还是被室内躺着的徐云期听见了。她还未睡着,是实在睡不着,今夜是事情在脑海里轮番演绎,让她心乱如麻。
他还活着,他居然还活着,而她已经另嫁了。现在她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开肃王府,到山庄里去,再找到晏昔。
她不敢想,哪怕动一个念头都不成,晏昔如若真的活着逃回了长安,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吃什么、穿什么?可有人对他嘘寒问暖,给他清洗衣袍,再熏上香?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一个公主府低贱的面首居然都能弹出只有晏昔知道的曲子,而那曲子,晏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来随意散布的,那个叫做月楼的舞伎,是从哪里得来的琴谱?
晏昔,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卖了琴谱?
这种情绪袭来,徐云期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心疼,寝被盖住脸,上面早已被泪水湿了一片。
这时门口有推门的声音传来,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