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忍住泪意,抬起袖子在眼圈处点了点,转移话题般勉强笑道:“说来也是,阿璞如今也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今日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帮他相看林家的一位女郎,方才你们还未到时,林家女郎刚走。”
郑氏看着周璞,感叹般:“她是个好女子,我一见就喜欢,回去之后,这门亲事就可定下了。”
周璞面露难色,瞟了一眼徐云期,朝郑氏道:“母亲…”
随后,他垂目看着地上,一片落叶打着旋儿,开口,“一切凭母亲做主就是。”
周璎这时却冷不丁道:“阿璞,你要是不愿,母亲和我可不走下一遭了,这一月里,看了三家女子,没有一个你能应下的?莫不是还惦记着…”
她还没说完,周璞略带怒气接口道:“阿姐,我方才已应下了,阿姐莫不是没听见?”
周璎这才瞥了他一眼,闭口不提,她性情一向如此,不知该说是率直还是其他。她随即双眼瞄着徐云期,状似冷视。
自上回在丹阳公主宴席上一别后,徐云期再没见过三姐周璎,当时她态度热络,一反常态,还以为她转了性,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复又如此,且眼中冷意比从前更甚,有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徐云期心中一叹,没有看她,只朝着舅母郑氏微微一笑,“舅母,这是好事,林家女郎阿云略有耳闻,知她素有才名。”目光落在表兄周璞身上,“恭喜表兄了。”
她美目盼兮,神色坦然磊落,其中只有祝愿。
周璞一愣,嘴角弯了弯,泛起一个苦笑。
郑氏见她诚挚祝愿,欸了一声,“见你们都好好的,舅母心中喜悦,阿云,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切莫放在心上,还有阿璞,你也是。”
两人都应了,徐云期庆幸,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舅母,她回握她的手,轻声道:“阿云知道,我如今一切都好。”
话说完,抬眼,赵豫戈的目光正好放在她面上,带了一丝探究,随即,他走近,将手抚在她腰上。
她回望,报之一笑。
这一幕落在在座其余人眼里,有些琴瑟和鸣的意味。
众人在亭中坐谈许久,不多时,又有小沙弥来提醒,饭菜已经温过一遍,如若无事便可入内用饭,郑氏连忙告歉,称是自己耽误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不妨移步周府在此处的院落,一起用些。
食过午膳,郑氏素来有饭后走动的习惯,周璎自不必说,因怀有身孕,已经显怀,她怕体态愈发臃肿,每日必要散步活动。都是女眷,徐云期便和她们一道,她许久未见舅母,心中思念,便想多陪陪她。
三人出到院落门口,谁料赵豫戈又追出来,叫了一声,“阿云,慢着。”他神色犹豫,竟有些踌躇之色,开口,又止住。
徐云期挽着舅母郑氏,疑惑回头,她何时见过这个男子此般优柔寡断的模样,居然欲言又止,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她看向他:“夫君何事?”
赵豫戈目光定了定,也顾忌不了侧旁还有周府女眷在,他慢慢道:“听说寺院后山有口深潭,常年积冰,入了秋更甚,你寒症初愈,在周围走走也就罢了,莫要贪新鲜图名头乱走,还是让几个婢女侍从跟着的好。另外,此处虽是佛门净地,却也鱼龙混杂,游手好闲之人并不是没有…”
他停顿稍许,朝郑氏一礼,“还请舅母替我看顾着她,谕之谢过。”
郑氏见他如此客气,竟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冷情之人,先是惊讶,又是感慨,笑吟吟答应下来。
她握着徐云期的手紧了紧,面带欣慰之色,凑近道:“阿云,还不和你夫君道谢?”
徐云期被她这么一说,身侧还有周璎和婢女,脸色绯红,怔怔望着赵豫戈,随即掩下,和他道几声谢。
赵豫戈应了,再次看了她面上一眼,随即转身告退。
徐云期扯了扯郑氏袖子,笑道:“舅母,我们快走吧,此时日头还阴凉,过了晌午,怕是要热了。”
周璎却还愣在原地,看着赵豫戈的背影,神色好似不可置信,片刻,才回神,随着她们一道往前走去。
……
三人围着树林的阴凉地绕了几圈,感到腹中积食渐渐消去,心情也愉悦不少,方才转回香客休息的院落,准备回去午睡。
徐云期送了郑氏回去之后,得知赵豫戈已回了寺院给肃王府安排的厢房,便不打搅舅母午睡,起身告辞。
周璎原本安坐在案前,她见徐云期要走,亦起身,朝郑氏道:“母亲,阿璎送送四妹。”
徐云期掩下诧异,推了几句,说不必麻烦,有侍女跟着,周璎瞥她一眼,擦身而过时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多话做什么,磨磨唧唧,跟我来。”
徐云期只得随在她身后,无妨,便看她有何事要说。
两人出了院门,走了一段路,正午时分,灵逍寺后院厢房大多是权贵之家占用,今日不是特殊佳节,香客不多,四处寂寥无人声,被树枝割裂的日光在地上浮动,犹如水上波纹。周璎停在一颗树下,摒退侍女。
徐云期见状,朝身后平疏道:“平疏,你先到那边等我,我稍后就来。”
平疏瞧周璎两眼,虽说有些不放心,但也无可奈何,应下,退走。
徐云期侧身而立,舅母不在,也不必再演戏,她并不看周璎,方才她在周璞面前想要说的是什么,他还惦记着什么?
徐云期一清二楚,周璎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周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