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紫禁城,实在有些过分安逸。
两人缓缓走下城墙,往紫禁城东而去。
紫禁城有九宫七殿三阁六府,建立之初倒不是这个规格,后来有些废弃如烟霞宫,有些扩建如紫宸殿,添了几座楼,少了几间房,一桩桩一件件过去这么多年,变化倒也不大。
相比较东边的三宫三殿,右边的三宫
四殿规格要小一些。一座废弃不用的烟霞宫,当中杂草丛生,在时若闻看来不太正常,不过深宫的隐秘不要太过探究,否则极大可能死在不知何处。除此以外,便是那座大臣议事的衡听宫,和专司各式宴饮、招待的显幽宫。
衡听宫较之紫宸殿,按礼而言是高一阶的,故而宫前石阶是仅次于皇陵的三十二阶,但事实上的紫宸殿中诸多建制都是依着宫来的,不过礼部再死板也不敢对太祖旧事指手画脚,故而也就罢了。
衡听宫中今日格外忙碌,那面刻有“敬诎不苟”四字的匾额下,六部官员进出不停,往日难得一见的四品锦带,在这儿也没什么特殊了,不说别的,腰间佩玉带的杨玄感,持芴往门前一站,往来官员都要恭恭敬敬去做事。
不过也有特殊的,例如国子监那位出了名不拘泥于礼法的大祭酒离悲,此时就笑嘻嘻地依着衡听宫的梁柱,和老友看着下边来来往往的官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杨玄感依旧那副严肃神色,只是眼神总有些无奈。离悲虽然名字里带一个悲字,却是出了名的嬉皮笑脸,这四字不是天天在六部蹭吃蹭喝,倒也不白去,每次都带几个得意门生,美其名曰来见识见识六部的风采,为日后入朝为官打个底子,可这么多年过去,这位祭酒大人的学生里,十之八九都没去六部,大多待在国子监继续教书。
离悲已是六十八岁,却脸色红润,白发长须,有人拿画像上的寿星佬和他做比,倒是十分贴切。这位以“文章通达”享誉文坛的老先生,不好酒不贪财也不收珍稀古玩,只喜欢在长安的坊市间游览。长安被他转了个遍,也没腻歪,反倒越发兴致盎然起来,用他的话说,便是“日行而日新”。
二人同为国子监学生,同窗时便一个好静一个好动,被称为双壁,后来一个入朝做礼部的官员,一个留在国子监接老师的班,这么多年过去,宦海起伏不平,二人倒依旧算是好友,可惜终归算不得交心了。
离悲摸了摸杨玄感腰间那一品大员才能佩的玉带,有些羡慕神色,“你说我什么时候,才佩得上这玉带?我腰间这有点寒酸啊。”
杨玄感脸色不变,淡淡答道:“等你不想着去礼部吃贡品的时候。”
被识破意图的离悲呵呵一笑,不以为然,“我佩这玉带就是为了礼部那帮闷葫芦不拦我。再说了,东洋各国的那些个奇异瓜果,反正早晚皇上是要分给我们这些大臣,早吃晚吃不一样嘛,况且我吃的又不多。”
杨玄感瞥他一眼,不自觉微微一笑,“礼部拦你?拦得住么?你堂堂国子监大祭酒,整日去礼部吃,去工部玩,去吏部抢学生,成何体统?”
离悲伸手拍了拍额头,笑呵呵道:“这体统嘛,还是要问问杨大人的,先生没教,教了我也没听。”
杨玄感微微摇头,心思不在这儿,有些出神,“别问我,问问秦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