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萤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少瑾的眼神。
她很慌张!
回家的时候她一副逃脱升天的模样儿,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甚至没有去给程子川道别。结果回去没几天,她又灰溜溜地回来了,而且有些掩耳盗铃般地躲在屋里,根本就没有和程子川碰面。
漕帮的事多半是瞒不过程子川的,以程子川阴晴不定的性子,到底会不会收留她,别说是她了,就是她父亲也有些拿不准,只是反复地叮嘱她“你咬紧了牙只说是回来看看的,看过了父母兄弟自然就要回去了,他要是不认账,我和他还有十年之约,不打紧的,你不用怕”。
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父亲如果有把握,还会这样反复地叮嘱她吗?
如果程子川不收留她,她该怎么办呢?
周少瑾从来没有在集萤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她忙上前握住了集萤的手,低声安慰她:“没事的,池舅舅人很好,你等会记得不要乱发脾,好好地和他说话……”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婆子已催促般地喊了声“集萤姑娘”。
周少瑾的手非常的柔软而又温暖,集萤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反正已经不能回头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对,就算能回头,她也不后悔一剑削断了焦子阳的胳膊。
那还有什么好后悔,好害怕的呢!
集萤顿时心中充满了勇气,笑着朝周少瑾点了点头,去开了门。
门外的婆子有双沧桑的眼睛,五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桃清瘦,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包着靛蓝色印白色双莲纹的粗布巾帼,簪了根桃木簪子,穿着靛蓝色素面粗布喜鹊袍。看上去干净整洁,干练爽利。
“二表小姐。”她恭敬地和周少瑾见礼,神色间却不卑不亢,仿佛哪家主事的太太。一点也不像个仆妇。
集萤指了指那婆子,道:“这是四老爷身边服侍的商嬷嬷。”
周少瑾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想了想,把集萤拉到了一旁,和她耳朵道:“你别怕。我诰表哥要成亲了。请了池舅舅做媒人……”
害怕和媒人之间本来没有一点点的关系,可这个人换成了程池……怎么就那么让人觉得可笑!
集萤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就知道,这样肯定能让集萤的心情变得轻松些!
周少瑾莞尔,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池舅舅等久了。”
“多谢!”集萤真诚地向她道谢,和商妈妈去了鹂音馆的正院。
周少瑾去了佛堂抄经书。
等到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不要这么勤奋,照这么下去,最多四月底就可以抄完了。
她翻着只剩下一小叠的经书叹了口气。
春晚听到动静走了进来,道:“二小姐。集萤姑娘已经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了!”
周少瑾心中一跳,站起身就出了佛堂。
春日的余晖有些短,集萤坐在佛堂的庑廊下正望着满天的晚霞发着呆,桔色的霞光落在她的面孔上,让她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
周少瑾笑道:“来了怎么不进来?”
集萤笑着回头,道:“你的经书抄完了?我怕打扰你。听施香说,你就快要抄完了。我想你肯定想早点抄完了好回畹香居。我来找你也没有别的事,程子川,嗯,四爷这人还是挺不错的。把我叫了去,只说让我以后要听南屏的话,寒碧山房不比藻园,若是我再敢犯错。就把我送回家去。”她说着,抿着嘴笑了起来,眉宇间说不出来的欢快,“我以后说不定真得跟着你学女红了!”
“好啊,好啊!”周少瑾也为她开心,道。“我就说嘛,池舅舅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若是有能力,肯定会收留你的。”
这句话集萤觉得没办法赞同,但程池这次对她网开一面,她还是很感激的,因而听周少瑾这么说的时候,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周少瑾道:“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嗯,要不你到我那里用晚膳吧?不行,你还是先回去跟南屏说一声,看等会你当不当值?若是不当值,你就去我那里用晚膳;若是当值,我们改在你不当值的那天就是了。反正你已经留下来,也不急这一、两天。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很好,应该庆祝庆祝!”
集萤听了直笑,道:“四爷没说我当值的事,我想应该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周少瑾确认道,“这是你回来的第一天,你可别第一天就犯了错。”
“哎哟!你可真是啰嗦。”集萤拉了周少瑾就走,“去你那里吃饭去!你让厨房里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这几天担惊受怕的,睡也没没有睡好,吃也没有吃好……”
周少瑾咯咯地笑,等春晚收拾好东西,一起回了畹香居。
※
程池正在看账本,见怀山走了进来,道:“集萤去了畹香居?”
“嗯!”怀山道,“周家二表小姐说,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所以请了集萤去畹香居用晚膳。”
程池点了点头,继续看账本。
怀山站在那里没有动。
程池抬头,道:“还有事?”
怀山嘴角翕翕,鼓足了勇气道:“四爷,计家这样算计我们,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不成?”
程池道:“你都知道计家在算计我们,难道计家自己不知道?漕帮不知道?”
怀山听不明白。
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