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宁荞不动声色。
随小厮入了主事阁,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走过流水潺潺的拱桥,来到了一处偏僻幽静的独门小院。
一位穿着青衣褂子的中年男子站在庭院里,身形隽瘦。他正抬头,神情专注望着面前花开正艳的雪梅,雪花纷纷扬扬,染白了他的肩膀。
许久,他轻叹了声。
“又是一年梅开时!”
“阁老好!”宁荞甜甜一笑。
“你来了?”朱阳春缓缓转过身,隐约可见两鬓白发。
招呼自然,宛若多年未见的老友。
宁荞微怔,“朱阁老怎知我会前来?”
“老夫等待姑娘已久。”
“……”
“看来姑娘记忆欠佳,不然,我替姑娘想想……花魁,夜孤城!”
“您……您都知道?”宁荞咬唇。
朱阳春嘴角微扬,“姑娘,老夫伴随老鬼王数十载,鬼市里一花一草一木都逃不过老夫的眼睛,更何况,一个鬼鬼祟祟地大活人?”
这笑,森冷阴鸷,不达眼底,让人毛骨森然。
宁荞心底咯噔了下,“您……想怎样?”
“因为姑娘从中搅合,鬼市白白损失几十万两白银。这笔账,您说如何算?”
“我我……我说,算了吧!”呵呵,宁荞干笑了两声,下意识抱紧了小旺旺,向后退去。
原来,鬼市真正的幕后管理者,是朱阳春。
以她与夜孤城的相处和了解,他性子虽乖戾,却不至于做出那些残忍至极的事。所有骇人听闻的事,都是朱阳春干的。
一个忠心护主多年的属下,为了鬼市的长久兴旺,维持鬼市的神秘和恐怖,什么事都敢做啊!
“喵……”
小旺旺挣脱了她的桎梏,逃了出去。
一只猫而已。
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姑娘,您有幸中了花魁,不想着好好给鬼市挣银子,却一心想着捣乱。您说,我该如何处置?”朱阳春冷笑了声,步步紧逼,“老鬼王在世时,鬼市何等威风,可现在……现在,就是因为有了你这等小人,鬼市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青衣长褂雪中摇曳,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愤怒。
宁荞右手捏紧了响箭,欲哭无泪。
操蛋的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古代!
操蛋的土老帽响箭!
根本没有机会点燃啊!
“带下去!”朱阳春爆喝。
“是!”
“慢!”宁荞大喝一声。
“姑娘,又想耍什么花样?”朱阳春冷笑。
宁荞抬眸,定定地望着朱阳春,浅笑道,“寒王镇守北疆多年,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没有我从中搅局,也会有其他人,其他事,推动鬼市的衰落。鬼市,日落西山已成既定事实。朱阁老又何必逆势而为?”
背脊却是冷汗涔涔。
若,朱阳春一意孤行,她,凶多吉少啊!
朱阳春甩袖,冷哼了声,“真是不自量力!鬼市,立于世,已近百年。岂是你等宵小之辈从中作梗,便妄想鬼市会垮之?说说,你想怎么死?试试鬼市独门刑罚—炮烙之刑,如何?”
炮烙之行?
即将犯人捆绑在烧红的铁柱上。一盏茶后,人已熟透,面目全非。
而最残忍的是,从绑上烧红铁柱到死亡的过程。
犯人眼睁睁看着全身肌肤,从熟透到烤焦,到面目全非……最后,在撕心裂肺的痛苦里,绝望而死。
呃,宁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颤笑道,“朱阁老,看在我与鬼王相识的份上,让我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吧!”
朱阳春冷睨了她一眼,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感情,“想吃什么?”
“人血泡馍,两大碗!”宁荞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喃喃自语道,“人家都说鬼市人血泡馍好吃,不知,真如此么?”
“……给她!”
“谢谢朱阁老!”宁荞由衷地致谢。
很快,小厮端了两大碗人血泡馍过来,鲜红的汁液浸泡着泛白的馍馍,恶心至极。
宁荞强忍住心底的呕吐,筷子挑了挑半浮半落的馍馍,浅笑道,“朱阁老,您要不要尝尝?听说,这,人血泡馍挺好吃的。”
朱阳春睨了眼人血泡馍,眼底神色晦暗未明。
呵,宁荞讥讽出声,“莫非,朱阁老不敢尝尝这出了名的人血泡馍?”
“放肆!”
小厮训斥道。
呵,宁荞轻笑了声,放下了筷子,“朱阁老,世道早已变了,人人过上好日子,谁还会哭着喊着求着鬼市帮忙?鬼市依靠卖恶的日子,过去了。我真想不明白,您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为何还要坚守在不见天日的鬼市?让所有人跟着您受罪?难道,有什么难言之言?”
“你闭嘴!”朱阳春眼底生了戾气,“鬼市代代相传,百年基业,岂能毁在我辈手里?”
宁荞无语,翻了个白眼,视线落在面前人血泡馍上。
“您以为,这么恶心的东西,会有人喜欢吃?”
“你以为,鬼市小商小贩们的日子不苦?”
“若不是您派人到处掠夺良家女子,又怎会招来朝廷忌惮,欲处之而后快?”
“难道,您觉得宇国上下,会任由您和鬼市为所欲为?”
……
字字珠玑,声声控诉。
朱阳春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受何人指使?”
宁荞视线掠过朱阳春,投向了窗外,言辞凿凿,声音慷锵有力,“我受寒王指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