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李筠便收拾妥当,本可出发,但想到来时路上的风波,若是中午启程,还要赶夜路,更不妥当,便又吩咐歇了一晚,第三日一早,便命出发,一路上倒太太平平的,傍晚时分,一行人就风尘仆仆地进了府。
甫一进二门,李筠便吩咐婆子带自己去荣寿堂请安,那婆子赞了两句“大姑娘真是知礼”,便引着李筠往荣寿堂去了。
一进荣寿堂,李筠便察觉出里面的不同来,摆设富贵了许多不说,那鹤首香炉里燃着香,轻烟自鹤嘴中冉冉升起,味道倒不像以前高氏常用的檀香,而是一股幽深气息,比檀香更清淡怡人。见李筠看了两眼,下首坐着的一个富丽打扮的妇人笑着道:“大姑娘好眼力,这是我特地找来孝敬老太太的,是罗汉香,制香时候以罗汉果加入,更添了一丝甜意。”
李筠听了转眼一看,一时险些认不出来,那身着檀色富贵团花薄棉袄的妇人竟是柳姨娘!以往她可是没资格来老太太处请安的,来了也是站着伺候,想不到如今自己回府,她竟大摇大摆地坐在老太太堂里了,虽说是最末一个位置,可是却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了。李筠见了,暗道祖母最终身份规矩,竟也许她来请安参拜,此人着实能钻营,心里暗暗警醒。
这时婆子拿过一个锦垫铺在李筠身前,李筠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去:“孙女拜见祖母。”停了几息,高氏冷淡地说:“起来吧,我可不敢受你的礼,没得冲撞了我,这里不要你伺候,赶紧回去吧。”李筠听了也不恼,站起身来,回身从碧云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高高举起道:“孙女此去庄子上,除开替老太太抄佛经外,还在安家寺近旁的观菩庙里替祖母奉了一本手抄《法华经》,一串金丝楠木手串,并一张观音像,那庙是军眷们常去供奉香火的,甚是灵验。还请祖母笑纳。”
高氏本来面无表情,这时听了一番话,想起这丫头时时替自己抄了佛经,又替自己在佛前供奉了这么几件东西,还是有孝心的,遂口气软和了些:“嗯,大丫头有孝心了。”
“哎呦,老太太这可是嫌弃我和策儿了?”李霜兰从门口进来,边笑边说,身边跟着个丫头,端着个粉彩小盅。
一提起小孙子,高氏的心立刻又拐了过去,“谁说的?我不是一样的疼你们几个小的?说起来策儿又小,你在我这里最多,我还疼你疼得多些儿,你大姐姐反倒不如你了!”
要是原来,李筠听了这话必要闹脾气了,然而此时,她只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默不作声地站着。听李霜兰的口气和老太太的话,这一年多来李霜兰在老太太这里很是受宠爱,自己刚刚回府,实在不必多生事端。
柳姨娘见李筠竟然不发一言,知道李筠在庄子上跟着胡氏身边的顾妈妈,必然懂事了,这么看着实进益了不少,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大姑娘也是个可人疼的,老太太瞧她,一回府来,这风尘仆仆的就来请安了,这幸亏老太太这里是自家人,要是外人瞧了,这大姑娘为了请安,连仪容都不顾了,可不是孝顺至极了?”
李筠听了心里好笑,柳姨娘就爱拿自己的穿着打扮说事,这么一招翻来覆去地用个没完,自己以前竟也不知道招架,听了以后不慌不忙地答道:“不敢当姨娘的话,为人后辈的,孝礼最不能忘,老太太是家里的老祖宗,老太□□好,我们心中就欢喜,我们做孙辈的理当问安,顾及自身仪容且要靠后呢。”说着抬起头,甜甜地问:“老太太,孙女说得可对?”
高氏正被前面几句拍马屁拍得舒服,面带微笑地连连点头,听到最后,顺口应了声:“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怎么竟然似是夸了夸大丫头,方才摆了半天的架子全破功了,遂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大丫头懂事了,不必多礼,一路上也劳累了,快回去好生歇着吧。”
李筠行了个礼告退,对倚在高氏身边撒娇的李霜兰视若无睹,柳姨娘见这丫头竟然养气功夫已经这么好了,目光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大姑娘,请随奴婢来。”出了荣寿堂,一个面生的丫头迎了上来。李筠见了,以眼神示意碧玉:“这是谁?”碧玉见了,对那丫头说:“这位妹妹看起来倒有点面善,可是以前柳姨娘身边的雨儿?”那丫头笑着回答:“碧玉姐姐记性真好,竟连奴婢这样的小丫头都记得!奴婢正是柳姨娘身边的雨儿,原先是三等,现在已经提了二等。”说着一脸骄傲的样子。
李筠听了眉头一蹙,这柳姨娘如此托大,竟只派一个二等小丫头来替自己引路,恐怕这两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方才在荣寿堂又是那般景象,自己需得谨慎。碧玉听了也不喜,心道这样的丫头来引路,还不如不要,便淡淡地说:“不必你带路了,我们自己回风露院便是了。”
那雨儿听了,面上堆起笑来,待要开口,又忍住了,只笑笑不说话,仍在李筠身侧引路。
不一会走进月亮门,那丫头往左一拐,碧玉见她走错路,出言喊道:“走错了,那不是往风露院的路!”那丫头抿着嘴笑:“错不了,请跟着奴婢走罢!”
碧玉见花园里早不是原来的模样,原先的芭蕉翠竹都被拔去,种上了刺梅和杏花,这时正开得红红白白,甚是繁盛,心道柳姨娘在家大兴土木,把个花园弄得热闹不堪,难道竟连路都改了?便不多言,只是心下不喜,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