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城中最重身份,城中东西南北四方,虽说并无定例何人居何地,但却约定俗成地自有些道理。城南土地丰沃,适于耕种,因此农人最多,宅子也多矮小简陋,不必提了。城东离岸口最近,运输便利,因此大多是商家居住,宅子自然是精美奢华无比。城北无甚特色,不过是平平常常,住的都是些读书人家。城西出去数十里,有山有水,风景最美,又是皇陵、围场等所在之处,因此城西乃是官家的住处,这是商家怎么也不能肖想的。
柳姨娘自认为豪富,又存心在买宅子一事上一鸣惊人,扬眉吐气,好叫李坚、高氏另眼相看,又因知道胡氏嫁妆丰厚,李筠一向衣食丰厚,因此此次买宅,柳姨娘还想着压倒胡氏并李筠,叫她们瞧瞧,如今府里是谁在当家做主,因此去京中买宅时,在府里吵嚷了数日,弄得人尽皆知,犹不满足,恨不能使人敲锣打鼓,站在海棠院里大喊三声“柳姨娘备了大笔银钱,要去京中买宅子了!”
李筠知道了这番事情,心里又是烦闷,又是担忧。烦闷的是,柳姨娘如此张扬,下人们一股脑地都去捧她了,自己这海棠院忽地就冷落了,这倒罢了,一个商户上蹿下跳而已,自己还不会上赶着与她争面子,李筠更担忧的是柳姨娘办成了事情,得了自己父亲并祖母的高看,以后在府里更加如日中天,自己如何能过得容易呢。
如此闷闷了半日,被顾妈妈瞧见了。顾妈妈如何不知自己姑娘的心思,觑着四周只一个碧玉,并无旁人,笑道:“姑娘可是担心那柳姨娘去京中买宅子的事情?”李筠听了,略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
“依奴婢看呐,姑娘实在不必烦恼。”“哦?为何?妈妈可知道,京城寸土寸金,当初母亲也不过在二条胡同买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这还是托了外祖父的福呢,如今恐怕买不到这么好的宅子了。可这柳姨娘家里豪富无比,只要她愿意出钱,难道还不能成事?”
“姑娘有所不知,在京城中呐,可比在咱们这地方上规矩重多了。”顾妈妈摇了摇头,笑着说了起来,“倘若在咱们这江城,柳姨娘看上了宅子,只需花大笔银钱,必能如愿以偿。然而在京城,居何地,行何事,都是有规矩的。这商户呢,不能住官家的地方,官家呢,也不愿轻易自降身份,去住商户的宅子。姑娘且请看罢,柳姨娘必不能如愿的。”
果然不出顾妈妈所料,柳姨娘的人去了京城,可谓是铩羽而归。先去了一个闻姓管家,他谨记柳姨娘“不必在意银钱”的话,找了最出名的中人,又想着替自己主子长脸,也不提李坚的名头,报了扬州柳家的名头,放话说,银子要多少有多少,宅子必要又大又富丽,喜得那中人见牙不见眼,带着闻管家把城东的好宅子转了个遍。闻管家挑了最大、最近城中的一座宅子,当场拍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连下人都买了下来。传信回江城时,满以为要受主子奖赏,没想到柳姨娘却派了另一个梅管家进京传话,那梅管家一向与闻管家不合,传话时满脸似笑非笑的样子:“闻兄,这次你办的事情,可没办到大姑娘心里去啊,大姑娘要的是什么?难道是这座还不如扬州的宅子?大姑娘要的是面子!消息一传回去,大姑娘就气得连骂了三声‘蠢材’,还骂了其余的话,那也不必说与你听了。大姑娘说了,这买宅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了,这座宅子呢,也不要了。”
闻管家这时才明白,主子想要在府里立威,想去城西买宅子。既这梅管家来了,自己反倒不能回去了,必要跟这梅管家一起,买座好宅回去,也能“戴罪立功”一番,于是打叠精神,找中人把房子又卖了。短短一月,买进卖出,中人如何不好奇,遂打听了清楚,一时间京城里的中人里都传了个遍。闻梅二人也知道,去城西买宅子,柳家的名号那是提都不用提,遂打起了李坚的名号,然而闻管家早就出名了,二人一露面,众人便知道是商户家的下人要来挣脸面,出的价格奇高不说,还尽给一些小而偏远的房子,闻管家自然也因此受了梅管家许多的气。
闻梅两人磨破嘴皮,好容易在城西偏远处,高价买了一座四进宅子,也还雅致,只是空着许久,皆因这宅子里住的官员,十年里连贬了三位,因此这宅子虽还好,却谁也不愿买。二人送信回去时,自然把贬官一事隐去不提,只说京城寸土寸金,二人尽力,只买得了这偏远的房子。柳姨娘也知道,京畿重地不同于地方,四进的宅子,带着两个大花园子,也算难得了,遂回禀了李坚,李坚于房子大小如何并不在意,可是见位置偏远,却略皱了皱眉,只吩咐了句派人去扫洒,便无他言了。
这时李府一行人到了茶亭,早有人送上茶来。李青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劝道:“四叔此番来京,必要有所建树,您府上买的宅子偏远,每日上衙便要白白耗费许多时辰,必耽误四叔大展宏图,我们府里人口简单,空房子多得很,只盼着二伯祖母和四叔去,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说着又愁眉苦脸地说:“四叔就当疼疼侄儿罢!要是侄儿没将您请去,恐怕回家了要被祖父和父亲罚呢!您也知道,祖父和父亲都是行伍出身,罚起侄儿来,那可真是……”
李坚被这侄子的话逗得一笑,应道:“好罢,为了我家青哥儿的安危,我就去罢!”实际上,李坚是被侄子所说的“白白耗费时辰,耽误大展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