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丫头,今日去胡府,果真遇见英王世子殿下了?”高氏一向高傲的神色中,添了一丝和蔼。
“回禀祖母,是的。”李筠脸上恭恭敬敬,一丝异色也无,倒让高氏有些气馁。“是怎么个情状?和祖母说说?”高氏见这嫡孙女没有多话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问,心中暗道,这嫡孙女为什么就不能像庶孙女那样招摇一些呢,害自己竟要放下脸面来问。
“回祖母,是这样的,虹妹妹投壶投中了贯耳,英王世子恰好路过,见了便喝了声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李筠依旧是恭恭敬敬,说话也是平平稳稳。
李霜兰见李筠竟漏了最重要的一段情节,不由得急了,也不顾礼数,忙开口道:“祖母容禀,姐姐忘了,那英王世子还问了虹姐姐是哪家的呢!”
高氏听了,心中不由得又惊喜又沮丧。惊喜的是,这英王世子竟注意到了李家,沮丧的是,出彩的竟是那个毫无长处的李虹!想到这里,高氏又看了看自家两个孙女,大孙女端庄稳重,是标准的大家样子,二孙女则是娇俏可人,虽说有时有些不稳,但是年龄小,想必大了就好了,日后,还要好好培养这两个孙女,这来了京城,可就不同于在江州那小地方了……
“原来我们虹儿还这么出彩!”高氏不动声色地说着,又问了好些话,最后道:“今日赴宴,你们也累了,先回去好生歇着,明日筠儿也要进学了。”
“是,孙女遵命。”李筠带头应了,转身出了正堂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背脊走进自己的东厢房,随着青果关上门,立即长舒了一口气,坐在炕上。
“咦?姑娘怎么去胡家竟还累着了?”碧玉见玛瑙日渐稳重,便让玛瑙跟去了胡家,自己留在府中收拾,这时见姑娘似是累着了,对玛瑙投去一个略带责问的眼神。
李筠见了,挥挥手道:“不是在胡家累着了,是回来累着了。”说完又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好靠得更舒服些。
碧玉听了,不由得猜到了一些,方才自己见姑娘回来,本在收拾屋子好伺候姑娘歇息,没成想姑娘却跟着老太太去了正房,一谈竟谈了许久,八成又是老太太对姑娘说教了半天,说些什么“生在李家,便要念着李家,不可眼红胡家的富贵权势云云”,只是这话自己一个奴婢却不好说了。碧玉没料到,说教是有的,却不是说教什么李家胡家了。
李筠也在想着祖母的话,心中百感交集。
方才高氏一听见李虹被赞,脸上就露出又喜又悔的表情,李筠如何不懂祖母的意思。平日里虽说高氏不拘着府中女孩儿学些琴棋书画,可是对投壶抹牌等物,却弃之如敝屣,言其“玩物丧志,不如好好学些女工管家是正经”。这时听说李虹竟以投壶得了英王世子一声赞,便悔不曾教孙女也好好研习这些玩乐之物,想来京中富庶,与地方上不同,贵人们大约都喜游乐,于是破天荒地嘱咐了好几句“以后也不要日日关在房里写字读书,多去你虹妹妹那里学学投壶,也可向你婶婶学学抹牌,以后陪着长辈玩乐,总要用上的”,态度之和蔼,语气之亲切,不说是李霜兰,就连李筠也受宠若惊。
李筠这时正在苦笑:祖母一门心思地想叫自己学些投壶技艺,却也不想想,自己在胡府不过是碰巧遇见了英王世子殿下,平日里来往的,不过就是尚书侍郎家的姑娘们,哪有什么机会去表现?这“研习”与“用得上”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次日早晨去高氏处请安进学,高氏竟又破天荒地拿了两个盒子出来:“大丫头,二丫头,咱们虽说不敢说比过那些高门贵女,也不能过于寒酸了,我听说,你们有好些首饰还交在二条胡同?去进学也不能过简了,我这里有两个手镯,原预备了赏人的,你们先戴去,日后咱们出府了,再去首饰铺子打些新的。”
李筠接过镯子戴上,感觉自己的手腕有千斤重似的,李霜兰却高兴得很:自己瞧那个邵姑娘今日点翠簪子,明日红宝金钗地戴,早就眼红了,可惜嫡姐不喜奢华,自己也不能太招摇了,只好在衣服料子这些小处想些花样,这时祖母竟然做主赏了件首饰,待会进学,要好好地向李芙夸耀一番。
一走进学堂,李霜兰便兴致勃勃地走到李芙身边,向李芙炫耀起了自己的新镯子:“芙姐姐,你瞧我这个金镶玉的镯子,是祖母才赏的!”
李芙见了,心里沉了沉:昨日原以为要被赏些什么,没想到却并没有。夫人还派了个妈妈去姨娘院里长篇大套地讲了一通规矩,令姨娘闭门思过一个月,又派了个嬷嬷给自己,说是与高门结交,家中女眷需得知礼,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自己给家里丢脸了吗?当真黑白颠倒,白日里自己处处被李虹压着一头不说,李虹出头了,竟怪自己不知规矩?!
姨娘气不过,派人去外院请老爷来,却被告知老爷已在泽院歇下了,这可真是怪事!此时这二房的庶女得意洋洋地炫耀新首饰,当真令人厌烦。李芙想到此处,脸上却端起淡淡的笑容:“我瞧这镯子上嵌着的玉倒润得很,前两天邵姑娘戴的那个玉镯虽然颜色白,却不如你这个水头好了。”
李霜兰听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人家的是一整只玉镯,自己这只,不过才是金镶玉,差得可多了,转念又一想,这位五姐姐必然是说自己的好,怎么会朝着外人呢!这么想着,便又高兴起来,与李芙高声谈论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