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白旗旗主、大清豫亲王爱新觉罗-多铎就在乙邦才正前方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往常快马加鞭也就是一刹那的距离,现在却变得比千山万水还要难以逾越。
到处是铁甲,到处是兵刃,到处是悍勇的巴喇牙护兵和健硕的马匹,这一大片最精锐也最忠诚的奴才簇拥这他们的主子——一个三十多岁,甲胄华丽,骑乘在最上等骏马之上,看起来气势逼人的男人,但是如果你离得足够近,视力又足够好的话,会发现他的面容有些虚弱和苍白。
然而此刻的乙邦才是看不到这些细节的,他看的到的只有钢铁丛林一般步步逼近的兵刃,还有身后骑兵们的窃窃私语。背叛和斩首几乎就是箭在弦上的事儿,而多铎不介意再推上一把。
“奇山是聪敏之人,自然明白当下只有两条路——要么降服于本王,要么授首于本王,”多铎的语调依然波澜不惊,内容却含着肃杀的威压,“至于其他的人,只要降了,打完扬州之战就可抬旗。”
乙邦才暗叫一声不好,多铎果然是阴狠毒辣之徒,动动嘴皮就让本还摇摆不定的骑兵迅速倒戈,而且这种攻势并非结束……“看来奇山不想降服于本王,果然是不识时务之人,但凡归顺于本王者,只要斩下不识时务之人的首级,就是两个前程!”
晋升的香饵再次在变节的骑兵中引发一阵骚动,反应最快的两个骑兵露出了马刀。
“乙副将,今个儿就得罪了!”
“废话个啥,他的脑壳是俺的!”
两把马刀从不同方向砍向乙邦才的颈项,却都扑了个空,乙邦才没有反击,也不需要反击,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多铎,杀了他!杀了他!这是孤注一掷的决死冲锋。然而这种冲锋刚刚进行了几步就宣告了终结,沉重的铁箭射穿了马腿,他连同他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愤怒和仅存的希望一起跌落沙尘。
碰撞、剧痛、黑暗,乙邦才的意识模糊起来,他想挥刀自尽,却发现手脚已被绳索束缚住。在昏迷前的刹那,他似乎听到了一些词语,零碎的、让他迷惑的词语——
……妖女……血……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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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喧嚣的暗夜之中,左都督刘肇基带着他的将官、亲兵们在城楼上观察着局势,但这战局……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在那两支“来历不明”的强军现身之前,刘肇基本来的计划是集中大部分兵力趁黑偷袭。但既然有两支强军乱入,那么计划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少量精锐部队浑水摸鱼、快去快回。刘肇基几乎是把自己的老本都给了乙邦才,然后这后生一马当先带队冲入敌营……再也没出来。
刘肇基心里苦,可他能对谁说乙邦才虽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好歹是个实干派,比那些战前嘴炮一个比一个忠君爱国,到了战时一个比一个会保存实力的嘴炮派高的不知道到那里去了,一员虎将就如此折损掉了,刘肇基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唯一让左都督稍感欣慰的是那两支强军确实凶悍,虽然天太黑看不清楚细节,但他们被数倍于己的清军围攻却丝毫不落下风是可以确定的。不过这两股强军并没有个清军死拼到地的意思,他们边打边往扬州的方向转移,而且这不是撤退,而是满载而归!
已经合兵一处的淄川、博兴二军,押送着四十几艘漕船正向着码头的方向且战且退,在他们身后,是不少于六千具清军的尸体,其中绝大部分当然是李成栋的绿营兵。
此刻的李成栋正骑着马带着亲兵,在淄川、博兴二军身后不肯远也不敢近地跟着,他在心里先骂了乱入的两军十八代祖宗,又骂拿他的兵当炮灰“试探”对手战斗力的多铎的六代祖宗。话说在旧时间线上李成栋就是因为嫌在清军待遇不好,后来又反正到明军一方的,而在毛雄辉、洛英乱入的新时间线上,李成栋的不满加快了积累速度。
但无论如何,指望李成栋在扬州之战中和多铎翻脸是不可能的,虽然扬州城外绿营兵的数量是八旗兵的三倍之多,但战斗力不是简单的数量叠加,面对气焰嚣张的八旗兵,绿营兵就算数量占优也虚的很,更何况多铎那厮收买人心颇有一手,真怼起来用高官厚禄收买李成栋身边的人将其斩首怎么办?李成栋都不敢想这些事,因为一想就脊梁骨发凉啊。
另一件让李成栋大惑不解、脊梁骨发凉的事儿是乙邦才的命运。这货带来袭营的骑兵大部分都归顺了多铎,但乙邦才自己被俘后先是被多铎手下的密教番僧做了一通“法事”,然后故意放给了来袭的敌军。这是什么套路这是什么目的李成栋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实在不明白多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哀叹这里面水很深。
此刻“水很深”淄川-博兴联军仍在火力掩护下安全撤离,而在被清理出一片干净地儿,最平稳的一艘漕船上,油灯照耀之下,对乙邦才的救治已经开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乙邦才在旧时间线上可是在扬州力战到最后一刻的英雄,我得救活他,我必须救活他!”
这里洛英在淄川军救出乙邦才后对毛雄辉说的话,得到的回复却是:“……这事情有古怪,似乎对面是刻意让我们救到乙邦才的,铳炮一响,那几个清兵跑的比兔子还快,明明可以一刀毙命……”
“嗯哪,如果真的一刀要了乙邦才的性命,对我军可是大损失,”洛英闭上眼睛想了一小会儿,“……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