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弘光六年秋到弘光七年春,在其他势力眼中强大到可怕的吴国公-昊天教势力,保持着诡异的“按兵不动”态势,然而这种“按兵不动”并不能减少“天下最强势力”的威势,种种迹象表明,吴国公和昊天教圣姑吞天噬地的野心并没有衰退,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这更温和的方式中最明确的一点,那就是“贼货泛滥”,没错,当前南直隶的产能不是针对一省的,而是针对全国的,大批大批的民用货物从应天、镇江、扬州这三个工业中心被制造出来,然后相当一部分被运抵各个“贸易口岸”,在这里从来就不缺少急着倒卖货物的商队,而“入境出境”前后唯一的区别或许是——在这边叫“行货”,在对面叫“贼货”。不过是“行货”也好,是“贼货”也罢,都不能改变贸易战争中迅速挤占对手市场的事实。
后世经济学中“剪刀差”的概念,更有“贸易顺差”、“贸易逆差”的概念,冰冷的文字之后,是血淋淋的财富流动、贸易掠夺的事实,而十七世纪的知识分子们或许不知道具体的名词,却能领悟到类似的概念,这其中又以黄宗羲说给郑成功的最为露骨——
“吴国公、武宁公主占据天下首善之地,收拢匠人数十万,又有神奇机关相助,水火相激,黑烟白雾,钢轰铁鸣,奇器成矣……商人重利轻信,贩南直隶奇器于天下诸地,看似赚得资财,实则南直隶外之匠人皆亡矣!”
应该说新时间线上的黄宗羲很有“贸易壁垒”的意识,他能想到大批涌入的南直隶行货对市场造成巨大冲击,会导致大批工匠破产,应该说是很超前了。但可惜的是他的这些想法,对于郑成功来说属于“说得好,但没有意义”。
相比于明末其他的军阀势力,郑氏海商集团(或者你说他们是海盗也未尝不可)有着较多的资本主义成分,但请注意一点,“资本主义成分”从来不等于“工业革命成分”,就如同“海上马车夫”荷兰的普遍思路,郑成功觉得既然贸易赚大钱,那么搞工业属于多此一举,如果说之前让陈德仿制毛雄辉那边的产品是属于“不可受制于人”的考虑,而到了现在,郑成功基本想通了……
玩军事、玩工业,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毛雄辉的对手,但反过来说,毛雄辉要把生意做到海外去,也需要通过郑家之手,而非愿意单纯依靠红毛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斗不过,那么和和气气地生财比什么都好,至于他爹拥立的那个隆武皇帝和济南弘光政权的那个监国之间的矛盾,在郑成功眼里基本上和蟋蟀对咬无甚区别。
因此必须扩大和毛雄辉阵营的合作,把那些一度被红毛人夺走的贸易份额全部夺下来!郑成功是个有主见,有决断的年轻人,既然做出了这种方略,那么陈德这个尴尬了许多年的毛雄辉故人,就可以利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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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盘踞浙江的郑成功决定加大和毛雄辉的合作之时,目前主力位于广州的南清政权首领,也就是大清英王阿济格正处于一种摇摆不定,很难做出决定的状态之中,毕竟他现在是如履薄冰的处境,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无穷无穷尽的水所吞没。
“可憎的毛贼,天杀的妖女,坏本王一统天下之伟业!”阿济格的叫骂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没有毛贼的话,他那强悍到极点(他自己的片面印象)的军事力量会迅速席卷天下,至于旧时间线上不存在毛贼、妖女,大清确实席卷天下了,结果阿济格因为和多尔衮斗争失败死的早,这种事情他显然不可能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原本”的结局,所以阿济格对毛贼、妖女的仇恨越来越炽烈,以“天命汗最勇武的儿子”自居的他,这些天长期、连续不断地做着“毛贼妖女梦中砍人”系列的怪梦,这梦也是奇怪,居然会自己“升级”,特效一天比一天牛逼,直接导致阿济格精神衰弱,暴躁易怒,伺候不够恭敬的侧福晋和心腹包衣已经被他揍死n个了,但这种“暴力”非但不能让他感受到安全,反倒让恐慌越来越大。
赣南那个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弃城而逃,声称是“战略转移”,还不断向广州方面求援的马逢知是不可信的,之前收编的那几十万绿营同样不可信,自己手下还有两万多满洲八旗虽然可信,但再也死不起人了,于是乎一度气焰嚣张,有并吞天下之志的大清英王,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他需要雇佣兵,他需要大量的雇佣兵!
然而这雇佣兵也有派系之分,被新时间线上的局势强行补课的阿济格终于意识到,所谓的泰西红毛人并不来自一个国家,而是至少来自六七个不同的国家,更不要说近两年来“天方奇人”的力量大规模增长,这南洋的局势也是纷乱异常啊……
然而正因为纷乱异常,才有分而治之的可能!阿济格现在的心理其实很矛盾,一方面巴不得更多的雇佣兵来给自己当炮灰,另一方面又怕雇佣兵反噬,毕竟之前在福建的一场战斗中,确实有一批红毛人叛变到逆贼那边去了,至于天方人、泰西人之间的摩擦,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所以绝不能让泰西人和天方人在同一片战场上战斗!如果派出泰西雇佣兵打甲城,派出天方雇佣兵打乙城,彼此互相不干扰,甚至能让他们为了争功争地位加倍的努力,那就是好事!自以为得计的阿济格正盘算着如何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