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长的声音:“快走!事已至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年轻的声音:“我大清八旗雄兵一到,就会把这群恶贼杀的一个不留!”
第三个声音并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嗯”了一声就钻进了密道。
半个时辰后。
韩家大院的火渐渐熄灭,黑色的浓烟依然氤氲不散。在确定最后一支顽抗力量也被剿灭之后,洛英在两个侍女、马翠花和其他兵丁的保护下进入了韩家大院内部。
被石块堵死的西门已经完全洞开,洛英行走于这片被战火肆虐、破坏、洗劫的废墟间,浓重的血腥和焦煳味儿让她喘不过气来。这时天色已近黄昏,血红的夕阳照在残破的大院之上,以置身度外的角度看确实有几分残酷的美感,可现在的洛英感觉不到这种美感,只剩下残酷,大写的残酷。
洛英并不是那种见到血就尖叫的傻白甜,但饱掠进行时的韩家大院确实触动了她的神经——赵应元的军队真不愧是“吃他娘,喝他娘”的闯军余部,吃大户吃的那叫一个渣都不剩,而陈德的海盗集团也凶相毕露,左手黄金白银,右手人头滚滚,至于那个带着十五个西班牙人和三个荷兰人,这次基本上和陈德一起行动的海越树神父,除了念几句兔死狐悲的经文外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洛英知道,和那些明目张胆地鼓动烧杀抢掠异教徒的西班牙驻拉丁美洲神棍们相比,海越树的素质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唯一在这个时候还在极力约束部下的只有毛雄辉,而他能做到的也只能是甄别后再杀而已。何况,就算是洛英本人,在了解前因后果后也没有阻止吕保四等人对韩家的复仇。
吕家的女眷,活着被救出来的不过四分之一,剩下的不是被蹂躏而死,就是在韩家被攻破的时候被强灌了毒药。吕保四和他的兄弟、子侄们哭号着、怒骂着处决被俘的韩家人,其他人还算死的爽快,而作为主谋的师爷韩仁智,则被用杀鸡的小刀凌迟了很久。
自知绝无被饶恕可能的韩仁智,倒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当已经不成人形的师爷见到洛英,他居然还有力气挤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你……你就是那个郡君……哈……小……小丫头片子……而已……你……你以为……赢了……是不是……哈……韩家三个少东家……都金蝉脱壳……大……大清兵一来……你……会被一百个兵丁轮……然后……活剐……哈……”
韩仁智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寒光一闪,洛英手中的刺剑没入了他的咽喉,这一刺是如此之深,直接能听的到颈椎骨嘎嘎作响,师爷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似乎要硬挤出一个嘲讽的狂笑,但他最终失败了,定格在脸上的是某种诡异的表情混合体,仿佛一张奸邪而恶毒的鬼脸面具。
洛英无言地拔出刺剑,任由鲜血从尖端流淌而下,然后她径直扑进毛雄辉的怀里,毕竟在经历冰冷的肃杀之后,她真的太需要一个温暖的大拥抱了。
毛雄辉安慰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畔,而洛英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甲。在刨去来自后世的知识和伪造身份的华光之后,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许久,当洛英止住哭泣,眸子里闪烁的不仅仅是脆弱和柔软的泪水,还有坚韧和倔强的希望。
毛雄辉的大手拉着洛英的小手,两人一起抬起头,透过火、烟、灰烬与无边的黑夜,去打量不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