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大帐,面色铁青的和讬,神情严肃的李率泰,还有匍匐在地上的达春。
达春是和讬的心腹奴才,这个赐名是“快捷”的含义。达春人如其名,从没有让和讬失望,精湛的骑术和长跑的耐力让他成为传递密信的首选,这次征讨青州逆贼,留他在济南府,目的就是为了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和讬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禀报。
正因为如此,当风尘仆仆、精疲力尽的达春从济南府一路赶来求见的时候,和讬就有不祥的预感,而下面匪夷所思的禀报内容更是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一旁自诩足智多谋的二把手李率泰的感觉一半是始料未及,另一半是五雷轰顶。
“济南遇袭……辽东骑兵……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和讬脑门上的青筋暴起,两只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狗奴才,敢骗我!”
“奴才哪敢骗主子?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达春边说边在地上duang duang地磕头,磕的鲜血直喷,“奴才确实看到一队至少两百人的骑兵骗开城门,径直杀入济南府衙门!奴才十二分地肯定他们是明国辽东人,口音绝不会错!”
“……”和讬拿起铁蒺藜骨朵,想了一会儿又放下了,他实在找不到达春这条忠狗被逆贼收买,传递假情报的可能性,所以说达春带来的消息是真实的,再考虑到敌袭的时间和效率……这背后,水很深。
“末将以为,”李率泰终于插上了话,“偷袭济南府的明国辽东骑兵,最可能的是庄子固部……”
“庄——子——固,”和讬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此人我似乎有所耳闻,莫不是那个十三岁就杀人亡命,然后充军的?”
“正是此人,”李率泰觉得似乎已经摸到了真相,“庄贼当然不能和我大清勇猛无匹的巴鲁图相提并论,然则还打着明国旗号的辽东骑兵,还是在山东附近的,却是也只有他这么一支。考虑到除了骑兵之外,听说庄贼还在徐州、归德一带招募了不少步卒,背刻‘赤心报国’为号,此贼凶蛮异常,不可小视……”
“这样说来……”和讬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难道说青州逆贼做乱就是庄贼在幕后作祟?”
李率泰继续发挥他的推理和脑补:“末将以为,青州诸贼是棋子,偷袭济南府的庄贼也是棋子,而真正想要下棋的人,不是在扬州,就是在应天。”
和讬颤抖了,天杀的阴谋!卑劣的算计!他现在甚至有一股一路杀到扬州或应天府去找罪魁祸首算账的冲动,但最后……他还是强压下怒火,扬州和应天府当然会是大清的囊中之物,但不是现在!
“趁着衡王在青州城内做乱,再试着强攻一波吧,”和讬把语气说的斩钉截铁,内容却如此无奈,“如果还是不能让逆贼们低头,就撤,赶快地撤!”
在和讬、李率泰陷入“下棋”阴谋论的同时,衡王及多铎的密使则陷入了“妖术”的恐惧。
在影像传递技术出现之前,人的嘴巴是最主要的信息传播方式,然而这种传播方式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蓄意的夸张和变形。
被敌人击败了当然是羞赧之事,有能之人化解羞赧的方法是狠狠地揍回去,而无能之人化解羞赧的方式则是把敌人描绘的无比强大。从“战地医院”败退而归的残兵们显然属于后者,平心而论,他们的描述还是很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
“不是卑职不努力,奈何逆贼会妖术啊!”
“千真万确,亲眼所见啊!本来被砍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马上就要翘辫子的逆贼,被伪郡君、真妖女撒了点血就金光一闪站了起来,浑身啥伤都没比之前还能打啊!”
“是啊是啊,千户大人勇猛异常,可哪里是打不死的逆贼对手?我等也被逆贼妖术驱退,不是不想救千户大人,而是真救不了啊!”
……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个人胡说八道是胡说八道,斩!两个人胡说八道,斩!但如果一堆人统一了口径一起胡说八道,而损兵折将缺人手的衡王还偏偏不好拿他们怎么样的时候,这些夸张、扭曲到极点的谎言,居然真有了那么一些“真实合理性”。
衡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那里,当初的丧心病狂和杀伐果断通通荡然无存,而且就算是“秘药”都没法让他重新兴奋起来。世子朱慈愁一语不发,心里默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毕竟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太过疯狂,他只能借孔夫子老人家的名头来壮壮胆。至于剩下的那个人,表情则十分复杂,这种复杂和他的双重身份有关,一方面作为密宗番僧的他,对“以血换命”的奇术充满兴趣,另一方面作为多铎的密使,协助城外的清军攻破青州才是正事,可现在情况不乐观……非常的不乐观。
这绝对不是豫王殿下愿意看到的,至于眼前的这个衡王,他及他手下的废物程度还真是让番僧大开眼界……正当多铎的密使盘算着下一步行动之时,一阵闷雷般的爆炸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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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武库为中心的爆炸现场,烈火红光照耀下,放射状飞溅的木片、瓦砾,炭灰以及尸骸。
推进遇到巨大阻力的衡王卫兵终于恼羞成怒,试图纵火烧毁难以攻陷的武库,而负隅顽抗的匠户们和前来救援的青州联军兵卒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扑灭这场大火,然而进攻的一方也低估了武库内剩余火药在密闭空间内爆炸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