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里,有一个男人在奋笔疾书。站着,拿着毛笔用那种书法意味儿的行草体写繁体字。不看他写的什么,光看他那悬臂的动作,就知道是有底子的人。
这是要悔过自新,还是跟当年的进步演剧团一样,写一个告全体同胞书。
叶绍洪注意到了他那张用木板子凑接起来的桌子上的一本书。
用日语写地,看样子有年代了。
那一行字里头有几个汉字,天皇——忠诚——尽。
等那人写完了他想写的东西,听他自己说出来,那书就显得珍贵了,《效忠天皇日行实录》,书的作者,是一位很著名的叛逃者,当年的名气不得了,曾任国民革命第八路军某师第六旅旅长,半岛边区司令,投靠日军时,有《效忠天皇》和《剿灭共匪计划》作投名状之一,还散发过《告边区同胞书》,最大的投名状是暗杀了跟他同事多年的半岛边区政委黄发。
这事儿可大发了,这位投敌者,后来不是经过审判,枪毙了,甚至,连家属和跟随的那五个人不都是处置了吗,怎么又出来后代了,还写出了日行实录。
这人把老爹当年最隐秘的东西拿出来,肯定是要有大动作。
那男人先了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罗思聪,男,38岁,生于扶桑国千叶县,自幼学习《汉国学》,习颜体、文征明体书法,善音律,京剧、西洋油画等。
“同胞,我是炎黄子孙,我有一颗赤子之心,我无时无刻——我从清醒的那刻开始,就想着回到我的故土,我的父亲,我的可耻的父亲,是一个背叛者,他,过着qín_shòu一样的生活,他,抛弃了我的母亲,甘做三姓家奴,做有权势者的走狗,他,让我的前半生,也象狗一样,趴在地上,过着比狗还不如的生活,我和我的母亲,数次叛逃,都没有成功……”
陆超突然跟自报家门的罗思聪问了一句:“请问,罗先生,你的母亲是何许人?”
罗思聪楞了楞,那昂扬的气势消减一些,说:“我的母亲是扶桑国千叶县人,她有一半的血统是五槐的罗族。”
陆超这一问,把节奏带歪了,罗思聪罗先生开始论讲五槐罗族的由来。
这一论讲,根本停不下来了,连隋唐演义里的罗成都拿出来了。罗思聪看来对汉国源远流长的演义小说一类的通俗读物也挺有造诣。
可是,话说,罗先生,你费这么大劲说半天,你的梦想,不是,你的目的是什么?
宋大姐问了一句最关键的:“你是哪国国籍?”
罗思聪是扶桑国国籍,
这就拧把了,扶桑国的国籍,要想干什么事儿,都会牵扯到外交,按照国际惯例,他的这一番表白,最好是在大使馆进行。
一般地人根本弄不了,就算是只提供史料,也不行,随便接了那本《效忠天皇日行实录》,要是被有关方面知道了,会被请去喝茶地。
对了,要是告密,那tq6可以秘密接触,进行那种不用见光地交易。
叶绍洪拍了一下脑袋,明白了,那位犹抱琵琶隐了面的隐娘,九成九是tq6的,人家肯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早就在洪楼酒店潜伏好了。
差点儿把那两个满脸横肉的看守给忽略了。那两位看守阻住了罗思聪要把实物交出去的举动。
这凭空又多了这么一个线索,叶绍洪他们三个差点儿把姚副处长那一茬忘了。好在,现在这时世,不是当年国共日伪四方交织的波谲云诡的谍战时期了,不用太过担心暗杀毒杀什么地,鬼舞团的那些成员显然不负有干掉某某人的使命,危险系数不是很大。
她们要干的,可能跟某种崇拜文化有关,或者,是看上了某些特殊人群,要发展核心会员。
非暴力即时性地慢活儿,跟官方媒体说的米国的和平演变差不多,也许是要搞一个新的大东亚文化崇拜。
要真是这些东西,就不是叶绍洪、宋大姐、陆超他们能抵制得了地。花钱买不了人愿意,人家鬼舞团的主旨就是人的本愿律动,不强逼。
叶绍洪跟宋大姐和陆超商量了一下,让那位疑似隐娘的女服务生下到了地下水牢,跟那位日籍的罗思聪先生对上话了。
那位女服务生还是那样子的单纯,跟罗思聪先生说:“你能明白,你是哪儿的人最好了,你以后就不用那么痛苦了,你娘好吗?”
罗思聪罗先生一听到女服务生问你娘好吗,神情一下子黯然了,显然,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我娘说,我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背叛者,她希望我隐姓埋名,过完一生,不要企求什么光明正义的生活,我生下来就是带着汉奸后代的名,可是,我不服,我来了这个世界,我要象正常的人一样生活,我有什么错,我的爹是大汉奸,可,我不是,就算我是一个背叛者,我也是一个向往正义的背叛者,我不想屈服,我不想做走狗,我不想跟我的爹一样,带着罪恶效忠天皇,我就想做一个干净的自己,我要跟所有的人说,我是一个没有罪的人,我是一个干净的背叛者。”
罗思聪说完了他的背叛者的自白,又陷入了回忆里,似乎自带话题地说起了他的日籍的母亲。
他说,他的母亲,做了艺妓,就跟那个国际章演的那个艺妓回忆录差不多,每天抹了白粉,除了带着痛苦,真枪实弹跟男人干那种事,每天还要对着一群男人讲那段惨不忍睹的流亡经历。
“她就那么死在忏悔里,也不想解脱,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