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外无比寂静,死一般的静。
若不是怕破坏气氛,束九真想仰天大笑。
不就是诡辩吗?当谁不会似的。
寂静过后,外场爆发出雷一般的喝彩声:“好好,说得好!”
众人边鼓掌也边糊涂,他们是男还是女啊?
明觉走向束九,双掌合十对她深深一拜:“施主灵透,贫僧自愧弗如!”
束九自觉惭愧:“别别,我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哪能跟你比?”
“施主至情至性,一番真言,才是真正灵秀之人。”明觉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亮光,如同发现了珍宝,“但贫僧有一事不明,还请……”
束九忙摆手:“别,我绝对帮不了你。明,大师你细想一下我的话,其实根本就是在绕圈子而已。天竺和尚也是如此,他那些话就是故意刁难你的,根本站不住脚。”
“没有什么众生平等与否,众生的不平等皆因上天平等。”
“众生不平等皆因平等。”明觉如醍醐灌顶,十分恭敬,“请受明觉一拜。”
外场的那些僧人纷纷走进来,对她虔诚叩拜:“施主大慧,请掌领普华寺,弘扬无上佛法!”
“请掌领普华寺,弘扬无上佛法!”
声音浪花一样,一茬一茬地传了出去,掀起了滔天巨浪。
束九这才想起赢了辩经的人是要做普华寺的主持的,不要啊!她又不是和尚。
何况她还是个女的!
她望着明觉干笑:“那个你看,我并不想出家人,这个就免了吧?”
“不出家也行啊。”了尘和尚忽地站起来,看她的眼神仿佛追星族瞧见了大本命,“只要您能时时来寺里给师兄弟们讲经就行了。”
束九苦笑,该怎么说呢,她压根不会讲经啊,她连篇幅最短的《心经》都没看过,讲个鬼哦?
她频频向献帝使眼色,期望他能救她于水火。结果那死人竟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看她笑话。
她只能转明觉求救:“大师,您看这不合适吧?”
明觉目光在她身上稍一流连:“确实不合适,施主请随我来。”
她想明觉肯定看出她女扮男装了,这和尚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
果然,到了禅房,明觉便道:“女施主。”
早就猜到,她反而释然。
“既然知晓我是女的,那我在普华寺讲经肯定是不行的,对吧?”她道。
“自然。”明觉道。
“那我可以走了吧?”她道。
明觉拦住她:“何为大乘佛法,何为小乘佛法,还请施主指点。”
束九只觉头疼,她都说了她只是随口胡诌。
然而明觉不依不饶。
束九无奈,只得继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胡编乱造:“普度众生便是大乘佛法,观天下事,透天下情,既要出世,更要入世。”
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觉却听得如醉如痴,喃喃自语:“既要出世,更要入世……”
束九趁他愣神直接跑。
“女施主。”身后传来明觉空灵的声音,“凤飞九天,扶摇直上,但忘来路,莫寻归途。”
束九愣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从哪儿来的对不对?”
这和尚果然有大本领啊!束九揪住他袈裟:“你能不能帮我回去,能不能?”
“天机不可泄露。”明觉却闭了眼,只是摇头。
束九满肚子窝火:“明觉!你刚才尊敬我的态度去哪儿了,你连我这点小忙都不帮,你怎么普度众生?你永远也别想悟出大乘佛法!”
“你帮不帮,帮不帮!”她近乎咆哮着去撕扯他的袈裟,该死的,这袈裟居然扯不动!
献帝听到动静进来拉她:“你干什么,明觉大师是得道高僧!”
“你别管我,今天我非让他开口不可!”束九接近疯狂,那是她回家的希望啊!
献帝却扯了她的手,将她抱了出去。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束九对他又打又踢。
献帝不为所动。
二人以这样怪异的组合走出去。
沈绯雨躲在一棵菩提树后,恰巧又看到了这一幕。
她心中更是疑惑丛生。
沈新海难得闲情在书房练两笔字,便看到宝贝女儿过来。
“雨儿,找爹何事?”
沈绯雨屏退了左右,压低声音道:“爹,你前些日子宫里的传闻可是真的?”
“什么传闻?”沈新海一时想不起。
“刑部左侍郎和陛下……”沈绯雨点到为止。
沈新海猛然醒起:“雨儿,此话可不能乱说!是要杀头的。”
沈绯雨轻笑:“爹,女儿今日在普华寺看到了陛下,他和那位大人在一起。”
“当真?”沈新海神情一变,叹道,“帝尊如此,当真是大昭的不幸。”
“雨儿,你把此事咽进肚子里,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他谨慎地嘱咐。
沈绯雨道:“女儿自然知道。”
她只是想试探下沈新海的反应,以此来判断自己猜测的对错。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啊,一国之君竟然是个狎弄男子的腌臜之人,幸好她没有入宫为妃。
她的未来夫君,必定得是这世间最光风霁月之人!
她要做,就便得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普华寺那一场辩经大会惊艳了多少人。
那日情景不日便在京城传开,往日里让人津津乐道的总是明觉大师,这一次却不同,到场之人嘴里滔滔不绝都是对那日签王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