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吱嘎……”
人造革材料的靴子在国立大歌剧院光滑的大理石地表上擦出了令人牙酸的尖利声音,慢慢移动过来的一面防暴盾牌后面,三个身穿浅黄色的作战夹克,加重阿德里安钢盔的面具已经放下,体魄一望可知其精强悍勇的军人紧紧握持着自己的武器,在底下的同伴的掩护中快速跃上了宽阔平缓的螺旋楼梯。当瘫倒在贵宾包厢外的男孩的尸体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几把武器就立即指了过去,毫不因为周围大片的血迹而动摇。
“是一课的人。”
在四处打量的军人视线所不及的暗处,用不知道是谁的几根黑色长发胡乱绑在椅子腿上,不知道属于哪位女士的梳妆镜子里,安夏尔深蓝色的眼睛中凌厉的光芒正在消融缓解。
这种浅黄色内衬钢片,可以有效防御手枪和匕首一类武器的夹克,在赫尔维西亚陆军中只有情报处的情报员在重大行动时才会穿。
不过在情报处呆了一年,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刺杀者能够混进这戒备森严的大歌剧院里进行暗杀,弄到,或者仿制几件情报处的马甲又有何难?更何况护面能够遮蔽面容,即便是本队的伙伴也不易分辨来人。
在这敏感到极点的时刻,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罗马的腓特烈殿下的安全,根本万万不容有失。
“谁‘在’那里?”
安夏尔的问句刚刚出口,走廊上的几个一课的情报员就都谨慎的蹲了下来,以盾牌为顶点组成了一个锐利的棱形。不过他们并没有把枪口指向发声处。原因就在于那重音完全不符合发音习惯的问句。
那是情报处内部通行的暗号模式。
“星期日的乃绘留。”【注】
手持盾牌的那个军人回答,因为带着面具的关系,声音显得瓮声瓮气。
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同样也是情报处的暗号。“星期日”是当前的日子,而“乃绘留”则是本日的守护圣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五个守护圣徒,这副就算是罗马那边修道院的苦修士也未必能背全了的名单,是所有赫尔维西亚参谋部情报处的成员见习时期最大的痛苦根源。
对上了暗号,安夏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四个情报一课的行动队员们也都恢复了站姿,把钢盔的面罩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张精悍的面孔。那个手持盾牌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张平凡甚至有些木讷,让人看了之后转头就会忘记的脸上现在满是煞气。
“布罗安上尉!”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安夏尔心中大定。这个布罗安上尉是她刚刚进入情报处时的教官,有这个熟人在,就可以彻底排除最后一点危险的可能了。
“你这是……”
布罗安惊讶的看着安夏尔。在他印象里,这个短金发的少女永远都是那么一板一眼,服装和头发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然而此时,安夏尔半边身体都布满了凝固的喷溅状血点,让人羡慕的顺滑金发更是被血污黏成一缕一缕的。
“是这样嘛……”
看着安夏尔避过去的目光,再看看那具脖子被全部豁开,连颈椎都被割断一半的尸体,久经沙场的布罗安心中一阵发酸:这是什么鬼世道?这个少女才十六岁而已啊,就必须以这样凶狠的方式给予别人死亡。
不过,这样的世道大概不会再延续很久了吧……
将手枪插回到腰间的枪套中,上尉拼命在那张满是杀气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伸出手似乎要安慰的拍打安夏尔的肩头。
“上尉……嗯!”
刚强的少女扭过头去,脖子以下却没有丝毫避开布罗安的关心的动作。布罗安嘴角上翘的角度越来越大,眼看那只手就要拍打在安夏尔身上,少女却猛然觉得侧面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在了手臂上。
那力量大的,简直是要把她的胳膊从身体上拽下来一样,肩部和肘部的韧带都发出了哀鸣。剧痛之中,安夏尔的身体顺着力量的来向旋转了整整半圈,接着就摔倒在了地上。
“对安夏尔做什么!你想!”
嘴里喊着颠三倒四的赫尔维西亚语,佐天泪子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发育程度远在比她还大两岁的安夏尔之上的小小胸脯正剧烈的喘息着。布罗安那一瞬间释放出的恶意甚至连骤然放松下来的安夏尔都瞒过了,却被西斯学徒敏锐的捕捉到。接下来,她用出了还从没成功用出来过的原力锁链,将安夏尔扯离了那个上尉的双手所及之处。
这技巧粗糙的让佐天自己都感到脸红。在险些把安夏尔的胳膊像烤鸡翅膀一样从身体上撕下来的同时,消耗甚大的技巧瞬间就将她原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消耗的几乎一干二净。她现在甚至都无力聚焦视线,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变故突生,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布罗安上尉,当安夏尔那小小的身体骤然消失在眼前,耳边又响起了严厉的喝问声时,也不由愣神了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就足够了。
一个高大的男子猝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魁梧身体造成的阴影几乎把稍嫌矮小的他瞬间就遮蔽了个严实。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头部已经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上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斯拜恩张开手,任由和布罗安的钢盔发生亲密接触后,木质的把手都完全破碎,金属框架和弹夹也变形扭曲的鲁格手枪掉落在地面上,随后就抓起了布罗安的身体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