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幻想,人在极端环境里容易出现幻觉。
出事之前探测器已经完全摸清了这里,不可能存在生命,目前舱内除了自己就是那两具尸体。
难道董行风和那个女的爬起来走到了自己身边?
作为一个医科生,他不相信这套,绝不能心理暗示非自然的东西,那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他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可念头一旦生成就不受控制,在心中疯长,恐惧到最后如同黑水,把他彻底淹没!
他呼吸越来越快,最后大口大口地喘气,疯狂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
冷汗很快涔涔而下。
虽然念经般提醒自己,可身边有人的感觉还是越来越清晰,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就像有许多人排着队,足不沾地在眼前掠过!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带起的微风!
隔着恒温服,感觉到微风是不可能的,绝不能相信!
终于还是挺不住了,他猛地打开了照明筒,慌乱地四处照射!
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打开照明筒的一刻,就意味着面对恐惧时,自己在精神上失败了。
他又花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平稳下来。
也许多想想如何活下去,就没这么疑神疑鬼了。
刚才徒手挖雪时,该想到的恶劣情况都想过了,现在冷静下来梳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唯有保持体力活下去,等待外界救援。
他有流亡者需要的青云册破译,只要有可能,他们一定鼎力相救。
他必须相信得救的可能性很高,不然精神上会一次次崩溃。
同时理智也告诉他,董行风二人摔死,可见下坠的幅度较大,冰雪随之坠落覆盖的规模恐怕也不容小觑,救援肯定不容易,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坚持一段时间。
首先,他必须克服黑暗恐惧,这并不容易,想来想去唯有行动起来,尽快熟悉周遭环境。
越是熟悉的东西,人就越不会害怕。
之前已经通过影像初步了解了这艘战舰的内部,自己可以利用等待的时间好好再研究一下,当越来越多直观的感受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巨大的机器时,恐惧自然冰释。
不过在开始他的格物致知之旅前,他得先把董行风两人的尸体收拢在一起,总不能让他们就那样七零八落躺在黑暗里。
尤其是要找到那个女行动人员的软盔和自己的照明筒。
他们身上的装备是自己生存下去的物质基础。
有两套恒温服作为后备,可以挺很久。
他当然不好意思现在就扒他们的衣服,等自己的恒温服能源耗尽,和他们换穿好了。
人死了,也得维护他们的尊严。
只要能挺七天就行了。
因为这里没有食物,在有雪可以补给水分的情况下,他最多挺七天就完蛋了。
在这样的低温情况下,虽然时间不久,两具尸体还没有冰冻,但体温迅速散尽,都已经僵硬了。
刘言把他们扛到了舱尾。
感谢医学院的培养,如果没有那数年解剖学的磨练,在这样的环境里,与尸体为伴就得要他半条命。
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必须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做事,只要忙碌着,就不会瞎想。
哪怕将尸体扛来扛去。
他自己的照明筒一直没有找到,不知道掉进什么角落里了。
除了坠落时有些冰块飞入了舱内,内部其实很整洁,东西应该不难找。
舱内色调以黑色为主,金属质感,但有一些白色的线条,不知道是不是路径指示条,很有些后现代极简主义味道。
这个文明的审美不算怪异,没有异形电影里外星飞船的那种黑暗朋克风。
可以合理想象,他们的文明并非建立在残暴杀戮之上,至少和人类有相似处,也追求柔软美好的东西。
他深入到舰舱内一百多米才找到了女行动员的软盔,可惜照明筒的灯已经摔坏了。
不过没关系,可以拆下电池作替换备用,现在等于有了两个照明筒。
之前放进来的探测器他也找到了残骸,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他一直心无旁骛地找东西,什么也不想,反而没那么恐惧,现在东西全都找到了,恐惧又开始慢慢升腾。
黑暗,冰冷,陌生。
他不停安慰自己,在头顶上几百米处,苏婷正带着一大伙人大会战,全力营救自己。
自己并不是孤单的,许多人就在不远处。
这个想法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和勇气。
他知道不能坐在两具尸体边面对无边黑暗,所以按照刚才的规划,像游览一座博物馆一样,在战舰内开始了探索。
战舰内结构并不复杂,虽然从头到尾有几个工作区隔断,但都是错落布置,分区一目了然。
虽然看似原本都设计有门,但全部呈洞开状态,门应该是快门状的,已经收起。
在潜艇或者战舰上,门的作用不是出于隐私,而是为了隔断,一旦部分舰体受伤洞穿,必须将受伤部位密闭隔离,不然全舰完蛋。
如果弃舰,为了便于舰员逃生,系统一般会自动打开所有安全区域的门。
但是很奇怪,这艘战舰尾洞穿部分一直没有隔离,难道战舰是弃舰后才受到的攻击?
战舰虽然明显被放弃,生命痕迹也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可看上去整个放弃过程好像事先有规划,一切做得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