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的赵一叶,又恢复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身份,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同了,归家的她似乎失去了快乐的资本。整个人每天都浑浑噩噩地,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天不是读读书,就是和丫环女扮男装到城郊骑马,每天的夜里她总会梦魇,而最后,总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闪出,带她逃离那一片血腥的地狱。
一个月后,驻守蕉城的赵麟从西南赶回。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的赵一叶照例在自己院子里看书,丫环千喜进来通报:“大小姐,大少爷来了”。
赵一叶看见了赵麟,于是起身闷闷发声:“大哥”
“嗯,坐下吧”,赵麟摸摸赵一叶的头温声说道。
赵一叶鼻子酸酸的,突然想起了二哥,那个爱咋咋呼呼却分外老实的,能随意欺负的傻小子,虽然大哥也很温和,但赵一叶自小总有些怕他,于是很听话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回家已有些时日,因为祖母的缘故,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阿叶,你这次能死里逃生,着实是不容易”
赵一叶喉咙梗着一口气,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难受极了,这一个月来,为了不让祖母和娘亲担心伤心,她面上云淡风清,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的残忍,岂能是说忘就忘!即使离事发已过两个多月之久,她还是记忆犹新。
赵一叶咬着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赵麟,边说她的手边紧紧扣掰着桌子的边角,每回忆一个细节,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她心上狠狠划着,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四周之景渐渐模糊,丫环走进房间将油灯点起来后又轻声退了出去。
相对而坐的两人浑然不觉,赵一叶依旧赤着眼讲述,赵麟静静听着不置一词,他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晦暗不明,眼神却出人意料地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在听的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兄妹间平常的闲聊话谈,但一个细微的,难令他人发现的细节却很好地彰显了他此刻的感情,那就是灯火阑珊下,他手上微漾的茶水。
直到月上中天,赵麟才慢慢退出了赵一叶的房间,临走前,还低声劝慰了赵一叶几句。
赵曜走后,赵一叶在千喜的不断催促下,终于去重新洗脸睡觉了。
残月过半,赵一叶仿佛做着什么梦,一直呢喃不安地说着梦话,桌上一灯如豆。此时刚处八月前奏,盛夏的酷暑已然褪去,夏天的尾巴和蒲扇一样被慢慢收藏了起来,夜里稍露凉意,千喜起身去关窗,一道黑影自窗外飞掠而过,小丫头眨眨眼,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千喜又凝神朝周围看了一遍,周围的夜色黑压压一片,甚是瘆人,小丫头赶忙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院里一棵大树上,燕伊靠立着,朝着那透出微弱烛光的房间凝思着,他的左手中,几缕火焰跳跃翻飞着,寒蝉凄切,燕伊瞬间消失在原地,徒留一圈被烧焦的树叶。
又过近十天,中秋佳节渐至,就在一天后,所以街上早已张灯结彩,许多的灯笼彩缎将街市点缀得热闹非凡,月饼,鲜花,各式糕点,花灯,烟花摆满了街口巷尾,各班杂耍,游园络绎不绝,路上熙熙攘攘,好些路人手提糕点酒品去赠送亲友。中秋渐至,镇国府内的肃白之景已然撤去,但冷冷清清的,过节氛围全无,赵一叶本就无感,原本打算宅在房里教千喜对弈,奈何抵不住妹妹赵一研的求三央四,只得带着她和几个小表妹出门看热闹,表妹们又各自带着自己的丫环,一行人浩浩荡荡,也权当散散心。
今日的赵一叶,褪去了一身男子装扮,身着一袭月白滚雪细纱长裙,头发被丫环们梳上了俏丽的垂鬟分肖,上面还细细插着一枝羊脂色茉莉小簪,看起来婉约清丽,淡淡的杏眼中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所以无形间透着一股淡漠疏离,因为在孝间,赵一叶以素雅为主,没穿颜色较为浓艳的衣服,以前的赵一叶常居漠北,常常一身男子装扮,但总是被人嘲笑娘气,现在打扮后的她,没有世家女子的扭扭捏捏,矫揉造作,却英气中略显柔媚,明艳中不失大气,别有一番卓绝的气质。
而十二岁的赵一研也是一身纯白色素裙,脚上一双清荷戏水绣花鞋,用藕色和淡青色的绣线细细缝制,雅致小巧,左手手腕上一只白玉镯,越发衬得肤如凝脂,头发简简单单梳为丱发,丱发周围分别装饰着用淡黄丝带串起的小铃铛,白皙圆润的小脸笑意盈盈,机灵可爱。其余的小表妹们不同于两人的素色白衣,俱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一行人从镇国府出发,路上,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活泼得像是刚被放出牢笼的喜鹊,周围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魏国民风开放淳朴,除了罪臣之女或犯有命罪的女子身份较低外,魏国女子的地位还是较高的,少数被逼良为娼或被达官显贵强为侍妾的女子,只要到官府陈冤,十之有九会被受理,因此魏国国人多是一身傲骨。
魏国的选官制度是选贤任能,只要你有惊天纬略之才,治国安邦之能,男女都可入朝为官,只不过对女子的要求较为严格罢了,不过赵一叶还是注意到,街上还是有少数女子蒙着面纱游玩,估计多为世家大族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