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瞬还在远端,下一刻贴面相望,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阿玉姐并未流露出多少惊恐,痴呆呆站着好一会儿,眼神慢慢发亮。
十三郎心头微喜,目光跟着发亮。
半响,阿玉姐突然问道:“你是修道之人?”
十三郎微楞,随后应道:“是。”
阿玉姐再问道:“那夜我梦遇仙人,是不是你?”
十三郎感觉有些不妙,仍微笑回答道:“是我。”
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有预料到,阿玉姐扑通一声跪倒,叩头泣拜。
“求仙长慈悲,救救这座寨子里的人。”
......
......
心沉落,笑容僵硬在脸上,以极慢速度变成苦笑,十三郎用了好一会儿才把心情整理好,蹲坐,直面,凝视着那张泪雨婆娑的脸,道出心中所想。
“能救他们的不是我。”
“那会是谁?”阿玉姐急忙追问。
“自助方可得天助。”十三郎回答道。
自助方可得天助,意思很好理解,听了这句话,阿玉姐沉默下来,眉眼透出思量的神情。
沉思中,十三郎静静望着她,没说话。
良久,阿玉姐抬起头说道:“自救总需知道方向。灾厄无形、无源、无由,凡人无力分察,请仙长指点。”
十三郎回答道:“无形,有源。有因由;这些你不用管。只需知道灾厄来自于天,攻心灭性。”
阿玉姐惶然说道:“若是天灾,如何挽回?”
十三郎说道:“天人交战,斗的是心而不是力,人能守性如一,便可上动天心,重演大局。”
阿玉姐越发惊恐。迟疑说道:“上动天心,重演大局。仙长这样讲,难道是在说天出,出......”
“出错。”
“天怎么可能出错!”
“谁都可能出错。你,我,天,莫不如是。”
“天若出错,世间岂不是要......”阿玉姐声音颤抖,神色越发惊恐绝望。
“这本来就是灭世之灾。”
言出。人倒,阿玉姐颓然倒地,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十三郎眼里闪过痛色,伸出手、放在阿玉姐的头顶,送出一缕和缓气息。
伤心可以致死,凡人如此。连修士也不例外;此前阿玉姐已被这场灾难折磨的神思憔悴。如今听到更加绝望的消息,或有可能直接丧命。正因为如此,当十三郎做出“冒犯”举动,她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宛如行尸走肉。
送出气息帮阿玉姐维持心脉,十三郎没有做更多的事,任凭她自己思量。
天人交战从这一刻开始,阿玉姐需要自己走出来。
十三郎相信她能做到,必须做到。
旁边,灵机被黑袍笼罩全身。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知道十三郎终究还是想试一试救世,但不是自己出面,而是借眼前这个阿玉之手。若成功,阿玉便是以凡胎悟天道,将来与外界本体融合,天大机缘;反之若失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关键在于,此时灵机知道阿玉为十三郎必救之人,此行本意是将她带走、慢慢尝试恢复其记忆;如今因那一跪演变成这样,十三郎自己挑战天道不算,还把自己的女人拉上,一点都没有大男人风采。
“纵然身具慧根,此举风险依旧太大......这家伙的心比石头还硬。”
脑子里转着念头,灵机不知不觉有些感慨,感慨之余发现自己最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赶紧收心。
“关我屁事,不许想了!”
这版腹诽,那边阿玉姐沉默良久,忽慢慢跪起身子,再拜一次说道:“请仙长明示原委。”
十三郎没有隐瞒的意思,缓缓说道:“天创造这个世界,但它做错了事,使得此界人性不全;如今碰到诱因催发恶果,一发不可收拾。”
阿玉姐问道:“那该怎么办?”
十三郎说道:“理论上,需要推倒重来。”
阿玉姐说道:“难道不能清除诱因,维持原状?”
十三郎说道:“治标不治本。而且,如想维持原状,便须割肉去疮。”
阿玉姐苦涩说道:“这个寨子就是疮,需要舍弃。”
十三郎冷漠说道:“必须舍弃。”
第三次沉默,阿玉姐低头沉吟良久,神情步步走向坚决。
“何谓人性,如何守一,请仙长教我。”
......
......
“人性为人之固有本性,无穷之数,只可形容列举,无法定论。”
“比如善恶,美丑,公私,大小,亲仇,喜厌等,这些看上去完全相发的东西都是人性的一部分,谁都有,而且不能缺。”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争论自古有之,从来没有过结论,因为它们都有道理,都能说的通,也恰恰说明了人性之复杂,复杂就是人性之根。”
“将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放进一模一样的环境,长大后怎样?”
“结果很明显,纵然是双生儿,哪怕后天完全一致,其诸般性情仍有区别,不可能完全一样。”
“人性复杂无可名状,所以无穷;具体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观贤者只见其贤不见其缺,善者只见其善而不见其恶,卑鄙小人也有公义,道德君子也有丑陋一面,大千世界亿万万人,无人可例外,莫不如是。”
“很简单的道理,没有黑便没有白,没有私心,何来公义?都是善,哪里来的恶?假如人人相敬如宾。什么叫善。什么叫礼,什么叫做人伦?”
“天有大力,且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