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叙问是勋为啥不肯把自己经营西域可使国强民富的理论说给吕布听,是勋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吕将军为定难之雄,非理政之才也。”终究杨阜、姜叙再怎么心向朝廷,那目前也还是吕布的部下,他不能把吕奉先贬得太低喽。其实什么“定难之雄”,“播难之雄”才对吧?
人的素质、秉赋,对应不同的时代背景,将能产生出截然不同的效果来,此正所以曹操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故也。是勋觉得吕布也一样,若当治世,有严明的法度约束着,吕布或能“定难”,就他的领军之才,说不定足够当霍去病第二了;但身处乱世,吕布就只能到处捅篓子啦,何言“定难”?
全靠自己跟曹操百般谋划,用凉州牧的职位给他上了一个笼头,他才能多少安分一些——就这样还三番两回听了陈宫的话往关中闯呢。
但是跟杨阜、姜叙等人面前,话不能说得太直白了——若在场只有一个阎行,那是曹操特意埋在凉州的钉子,或许是勋敢于放胆直言——其实他所要委婉表达的含义很简单:吕布那就是一当兵的,政治水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若使吕将军知通西域货贸之利,恐涸泽而渔矣。”
其实商贾往来,可抽重税,吕布再傻也不可能看不到。中国物产丰富,诸物乃可不假外求,兼之士大夫们普遍眼界有限,估计西去的商队不会那么快就组建起来;但中亚那些粟特人却不同,早就盯着中国的丝绸、瓷器,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一旦丝路打通,定然络绎东来。他吕奉先瞧在眼里,能不想着去课一回税,分一杯羹?
但是中国传统以商贾为贱业,对于商业行动大多疏于管理,更不会深入研究。基本上等于放任自流,那吕布怎么可能会考虑到鼓励商业发展的问题呢?肯定得往死里抽税,最终导致商贾目玉门为险途,将领们通过私下“回易”倒吃得脑满肠肥——那对国家又有什么益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若提前通知了吕布,让他早早地设起关卡,大肆征税,恐怕新时代的丝路将会胎死腹中啊。
况且,是勋还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前吾费尽唇舌。乃使吕将军和魏公而弃关中也,亦因其钱粮不足。设其富庶,尚可制否?”
你们以为吕布对中央政权就真的那么忠心吗?他只是力量不足罢了。倘若让他提前关注到了贸易带来的财富,哪怕一锤子买卖先搂个够,钱粮充足以后,难保不会野心大炽,挥戈东向啊。
这话毋需说透,点到即可,因为杨阜、姜叙你们跟随吕布多年,他究竟是何种货色。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果然闻听此言,姜伯奕当即肃然,连声说侍中所言甚是。杨阜细细一想,却又压低声音对是勋说:“今吕将军暂使张文远收酒泉、敦煌,以通西域,或可密传于彼,预作准备。文远忠悃诚实,有家国之念……”
是勋说行啊,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张辽是不是真的忠诚于国家,超过忠诚于吕布个人。是勋还真判断不出来;但他根据史书所载,对这位曾经可能是曹魏大将的人物还是相当敬重的,既然杨阜说此人可靠,我就暂且信了吧。
四个人一直聊到天光熹微。是勋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告辞离去。杨阜还建议说明天我再陪您去各处走动走动?是勋一指窗外:“已明日矣。”你就先别安排了,我旅途劳乏,干脆睡一整天觉得啦。
回至寝室,困过头了,竟然翻来覆去的好一阵子。直到天光大亮才始睡着。迷迷糊糊的,就见一个袅娜的身影映着昏暗的光线靠近床榻。是勋本能地觉得,自己是在安邑家中,而眼前这个竟非妻妾,而是……曹操的女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精虫上脑,不管不顾,起身来一把扯住,低声笑问:“卿环夫人耶?尹夫人耶?”那女子娇羞地转过脸去,柔声道:“魏公特使我来侍奉令君。”是勋大喜,即伸禄山之爪,以探塞外之酥,然后……他万分遗憾地睁眼醒了。
醒过来之后就迷糊啊,这都快夏季了,我怎么还做春梦呢?想是离家日久,不得发泄之故……可是为啥会梦见曹操的女人?早知道在冀城时,就收了吕布送来的婢女啦,可恼那吕奉先,也不知道让那些女人跟我上路。更可恼杨义山,难道允吾城内就没有女人吗?怎么也不知道献几个上来……
人果然都是贱虫啊,事到临头会犹豫,事后却又懊悔……
是勋在允吾城内就这么继续素着歇了整整五日,随即辞别杨阜等人,由姜叙陪伴,北赴武威郡。可是才走到允街,便突然得报,说魏家的粮草都已经送到了,其使向吕布索要自己。是勋归心似箭,干脆也不北游了,匆匆便返回了冀城。
见面一瞧,押送粮草过来的原来是老熟人、老部下——扶风太守苏则苏文师。吕布设宴,再次为是勋接风洗尘,席间突然提起一事来,说你当初允诺我可于凉州为公,这事儿还能够兑现吗?
是勋略略偏过头去,注目苏则,苏则微一颔首,意思是曹操提起过,此事可办。于是朝吕布一拱手:“此魏公口诺也,魏公岂失信于人者?”你可别把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最早答应你的是曹操本人啊,就算日后反悔,那也不干我事。
好在来的是苏则,是勋才敢这么撇清。
吕布闻言大喜,说我知道兹事体大,有关朝廷制度,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批得下来的